沙弥日志(16)
佛门里讲不执著,可是,倘使不执著的话,会不会对做事情变得敷衍而不负责任了呢? 我你更新一个真的不执著的人,就有了智慧,有了智慧自然就能准确地在不同因缘下判断出轻重缓急,反之,执著的人,就一片茫然,遇事只能看到眼前的一步,随习性做事。 还是先讲一个我听闻和目睹到的故事。 在有的沙弥很听话,直接就上道修行,有的就不听话,但是,所有能发心出家的弟子们都很了不起,并不是听话的就一定有成就,不听话的就没成就,听话不听话都是暂时的,随时都会改变,如何引导很重要。 曾有一个沙弥就非常不听话,谁的话也不听,我们俩曾一起外出一天办事,他跟我讲了他当时的状态,说,就是不听,想管我,没门。 一般情况下,引导的人就会动用戒律、纪律、经论以及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对他施以重压,迫使他听话,而令他变得调柔,和大家一起上道修行。 但事实上,不是这样,人性和修行如果如此简单的话,那就不是修行了,一个人敢在佛门不听话,搞的不好就不是一般人,来硬的就很难,即便用因果去恐吓他,用下地狱去策励他,他也不会听的。 除了少数高僧真的理解地狱,大多数人都不是真的接受和理解的,我就是这样,如果真的接受和理解,一定会立刻勇悍无比地去修行。一定不是现在这个状态。早就不噼啪地敲字,跳下凳子,玩命去修了。 这里可以做一个非常有趣的假设,我们选一个模范监狱,选一批刑期在十年以上的犯人,集中管理,学习《广论》以及其他的经论或者修学体系,不好好学就严厉处罚,十年、二十年以后,我们能收获一批觉悟者吗? 很难讲的事情。所以,我觉得,道场之所以叫道场不叫监狱,就是因为道场靠的是智慧,监狱靠的是枪和高墙。有一个执事法师回家办事的时候跟亲人介绍寺院的生活,介绍完了以后,亲人惊讶地说,啊,这不跟监狱一样吗。 其实,是完全不一样的。 对不听话的沙弥采取了一个在我看来非常高明且值得效仿和学习的办法,他处处随顺这个不听话的沙弥,你想怎样就怎样。 这个沙弥也很厉害,那好,我正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还是我厉害啊,我说没人管的了我,就没人管的了我吧。 但是,这个沙弥后来悄悄告诉我,嘴上很硬,但心里已经很虚了,他越对我好,我心里就越虚,最后实在是虚的不行了。但我还是不太服。直到有一天,在他又一次犯错宽容他了之后,很谦恭和诚恳地对他讲,你,还需要我怎么样啊? 这个沙弥当时就崩溃了,内心彻底垮了,彻底地服了他的引导者,他的原话是这样讲的,他一问我还要怎样的时候,我的内心深处的善法欲全部被激发了出来。 从此,这个沙弥成为一个非常出色的出家人,做事情任劳任怨,常常在在工地最苦的地方做最苦的事情,人也越来越调柔,眼睛越来越明亮。写这篇日志的时候,征求了他的意见,怕写的不好,令他尴尬。他说,没事,你随便写。 我觉得,人有这样的心量,是很了不起的。 这个公案里有两个问题值得深究,首先,随顺一个人需要耐心和智慧,要有足够的忍耐力,在整个过程中,被引导者时刻在观察引导者是否有足够的心量。而引导着也需要随时洞察被引导者的内心,知己知彼,如果没有这个前提的话,依然没戏,如果有了,基本就可以搞定。 其次,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用随顺这样的方法,滥用肯定不行,要有能力观察出他适合什么样的契机,最终帮助他调伏烦恼。 我问过一个很有经验的法师,他说,有的时候,有的人,也需要用威猛的方法,猛地呵斥,使他觉醒。 无论是出家人还是在家人,都有一个引导和帮助的问题。把一拨人赶进一个屋子里,挨排地坐好,一人发一本同样的教材,再为他们制定一个学习规划、体系,最后考核,合格后让他们毕业,发给毕业证书。 我个人认为,这是因为人类的能力不够,不得已而为之的教育方法。是一种为了迁就大多数人的普及式的教育方便。 当然,有一个具体的方法总比没有一个具体的方法要强。但是,如果我们执迷在这个方法上,认为这个方法就可以让我们解脱,那恐怕就有问题了,那样我们的教室就成了拼命占有知识的温床,我觉得对知识的占有欲跟对名利的占有欲是一样的。 我接受学院丛林化,丛林学院化的提法。 僧团里有教室,我觉得,在教室里上课学经论是学法,在大寮里蒸馒头也是学法,在值班室接人待物也是学法,工地里也是学法,在茅坑里掏大粪也是学法。都一样,偏执哪一个,都不妥。 除非是为了教化,否则,一个人不需要占有那么多的知识,短短一辈子,我们懂得沙丁鱼产卵的规律对我们是生命质量的提高没有什么帮助;同样,我们在课堂上学习并知道了很多很多的法门,对我们的解脱也没有什么帮助。 从监狱里出来后,会有一个释放证明,这个释放证明并不能说明这个人就变成好人了,只说明这个人坐过牢;一个人从教室里出来,执一个毕业证书,只能证明这个人曾经学习过,并不能说明这个人具备什么样的品质和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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