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出家?” 我告诉他:“为求佛道,了脱生死。”这是刚出家那段时间所作的回答。 后来又有人问我:“你为什么出家?” 我告诉他:“与佛有缘,随缘而已。”这是出家三年之后所作的回答。 现在还有人问我:“出家为了什么?” 我茫然无以相对,只是信口开河。有时借古人语:“似我何由届,与君心不同。君心若似我,还得入其中。”有时借今人语:“换一种生活方式,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如此不一而足,实是方便应付。然而,夜阑人静,垂帘寂坐,扪心自问:“究竟有何所求?有何所乐?”这就远非一言半句能说得清楚。况且,削发至今已十余载,其间所历心境亦各不相同。真的要问我何求?还得从出家后开始说起。 我出家在一个山村小寺,那时年方十六岁半,乳香未散天真纯朴。虽然父母师长未许远离,但是私心以为:既然出家,总得广学佛法;不懂行为规则,岂非虚度年华!于是乎,不辞而别,往天台山,住国清寺。本欲进入天台佛学研究社学习,奈何福缘太薄未满此愿,只得随众劳务,培植福德因缘:帮助佛经流通处干活,从早到晚未曾偷闲,披破衲衣,住云水堂,非时不食,不善不为。 在此期间幸遇达寿法师,他的言行举止,动作威仪令我伏首钦佩,从他处学得不少基础根本的佛教知识以及如理如法的正知正见。每天除工作功课外,还一起拜佛念佛,共勉互策,如此大约有两个多月时间。 一天,我读《大雄传》,被佛陀那种勤苦的精神深深地感动,汗颜顿颤,悲愧泪落:自忖博地凡夫,却自享受大厦高床,释尊菩萨再来,犹经雪山六年苦行;欲了生死唯佛是范;佛既苦行,我岂乐住!于是想:马上离开这享福之地,去实践头陀之行。此意一决,众劝难留。于90年2月19日清晨远离国清寺,回到山村小寺,只欲拜别父母师长,从此一去再不还乡。谁料我刚到小庙的那天下午,达寿法师亦驱车赶到小庙,并且为我开示了住茅蓬、托钵等等苦行的内容和目的,最后指着那小寺说:“这儿也很安静,山水又好,与修苦行没多大区别,不如我们先在此修行一段时间,日后若有变化再作决定吧!”由于对他的信任与诚敬,因此就住了下来。 我们定的方向是:专修净土宗持名一法,专求往生到极乐世界。有时一起应酬作务,有时一起念佛诵经,并且举行轮流用功(就是一人用七天时间专持佛号,另一人专门应付日常事务,互相轮换)。间或读些净宗典籍,我主要读了《念佛法要》、《印光大师文钞》、《净土十要》、《净土五经》、《楞严经》和《法华经》等。如此生活了一年左右,在修行和身体方面都有明显的进步。 在一次轮流用功期间,我被一种境界扰乱了。那时,我专念一句佛号,从早晨睁眼到晚上入睡,不干任何事务,只顾一句洪名。我念到第三天晚上,从入眠至次日天亮,佛号未断,如一刹那间便已过了一夜,而且精神爽朗,前所未有。当时我动了一念:“难道入定了吗?”但马上又回到念佛上来了。可是第四天晚上情况就不一样了:一躺倒床上,还默念着佛号,见到有一穿红衣小褂的男孩一拳将卧室窗户的玻璃砸毁了,我随即对他说:“有事就说嘛,为什么要打玻璃呢?”他根本不听,伸手掐住我的脖子,另一手按住我的胸部,顿时呼吸就有了困难,我心里还很清楚明白,想道:“管他呢!把我压死了,正好我念佛可以往生净土;压不死就更甭理他了。”但我刚念到第六声佛号时,实在忍不住了,便惊叫出声,直到达寿法师听见了,跑过来推我一把,那红衣小孩才消失在夜空中,随后我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次日晚上刚躺下,那种恐惧的情景又出现了,不过没看见是什么东西压着我,还是达寿法师推我一把才消失的,我看了看表,才躺下去十分钟。当晚达寿法师给我作了开示,说一切有相皆是虚妄不实,都是自己的妄想和习气所招感的,不去理会他,自然就会无影无踪的。那晚我真的有点害怕了。 次日上午更是令我迷惑不解,我吃过早饭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掐着念珠念佛,双目微闭,静静地念着念着。突然有人一拳就向我胸口击来,出于一种自然的反应,我双手向前一挡,不料把手中的念佛珠扔到门外去了,睁眼一看根本没人,前几次的经历虽然出奇,但也可以理解为梦事,这次的光天化日之下,实无理由说它是梦境或妄想而已!尽管达寿法师作了种种开导,然此疑心终难释然。我想:当今佛教兴盛,全国之大,必定会有高僧大德堪解此疑,我应当广参善知识才对,免得盲修瞎练,徒劳无益,反而堕落。 说来也巧,过了两三天,福建福州鼓山佛学班的《招生简章》和《报名表》寄到了一个小寺,那寺的住持给我发来电报,让我去报名上学。正在焦虑时刻,得此消息,如鱼得水,欢喜踊跃。遂辞别了达寿法师以及诸位师友,往福州鼓山去上学了。那是1991年2月15日,住小寺念佛共有一年差四天的时间,我的所求是专在道业上的。 刚入鼓山佛学班,有一件事使我终身受益!当时我并没有什么旅行包,就是一个自制的布包作为衣单拾物的行囊,穿着十分褴褛,一件裤子,也是过世的师兄所留下的粪扫服,大约有二三十个补丁,这种苦行僧的装束,自然与现代丛林和现代僧人的光辉形象极不相符。因此教务长正伟法师安排我的房间时,就给了我一个考验(当然是我现在回忆起来的感受),他把我安排在一个堆放扫帚、拖把、畚箕等的仓库里住,一扇小小的窗户,显得屋里格外阴暗而潮湿,一阵阵霉气在屋里盘旋,打扫卫生的工具零乱的占了满满的一屋角,破旧的书桌似乎早就是废物而存于此处,靠背的椅子也仅有三只完整的足,一张折叠钢丝床靠在斑驳的墙边。我摆放好日用品,铺好自己携带的棉被就入睡了。 夜里便听到楼上的撒尿声和冲水声,楼上其实就是过道和厕所。次日醒来一看,不料半床的棉被都是湿漉漉的了,原来楼上厕所的下水管道就在墙里,楼上如果不小心,就会有小便和冲洗的水从管道的边上顺着墙壁渗下来,从而流到了我的被子上。教务长也看见了,就告诉我说:你把床拉出来一点,不要靠近墙壁不就没事儿了。我按照他的教诲,把折叠床拖到了房间的中心,四面临空,这还是我第一次睡着感觉没有靠背的床铺呢。就这样我白天在房间里诵经、看书,晚上也在念佛、打坐,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外,好几天都没有离开房间。 一天晚上,教务长拿了一袋奶粉给我,说我过午不食会影响身体,要泡一杯牛奶喝就会好一些,我当时就婉言谢绝了。他又问我:鼓山的风景如此优美,所有的人来到这里,总要先去看看风景,你这几天都去看了吗?我说:没有。又问我:住在这儿怎么样?我说:很好(这确实是当时的心里话)。他就站在门口,跟我说了几句话就走了。过了两天,教务长就把我安排到教务处办公室的隔壁,一个下有地板,粉刷油漆都非常好的房间,让我一个人在那儿住着,直到我离开鼓山为止。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