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以后,家访结束了,我要回去的时候,他爸爸妈妈说,快点、快点,送老师回家,把老师送到家你再回来。这个孩子就往我家送我的时候,道上跟我讲述的他这六年是怎么度过来的,我挨了多少打。他说被他爸爸打得半死,都数不过来数。老师,妳没看那鞭子吗?我一看鞭子我就发颤,但是我还扳不住我自己。他说那是我爸惩罚我的工具。就是这样一个孩子。通过这个我就想,学生没有坏学生,为什么要把学生分个三六九等?在我心目中他们是一样的,都是我的学生。我一视同仁,我没有偏、没有向。 我们班有两个,那用什么词来说,就是这个,家长都放弃了,不管。分到我班以后我想,学生分到我的班,我是老师,我有责任把他们教育好,我不能让他们走上社会以后,成了一个废人。要是这个,那早晚不得犯事吗?那甚至都得进去。然后我就跟家长去沟通,家长说老师有能耐老师管,我们管不了。既然家长说这样了,我当时就说,你们不管,就交给我,我管。所以这两个学生,我是每天上班的时候到家里去接着,一手一个领着,到教室里。放学,我再把他们领回去,送到家里,交给家长,说放学的时间由家长来负责。家长说,这我们也管不了。我说你们还管不了,那我就领家去管。所以就这两个孩子,我真是在他们身上没少操心,我一直带着他们。因为我的两个孩子上学我没操过心,我没管过,我管的都是别人家的孩子,都是我的学生,所以我婆婆对我多少是会有些不满意的。每当我又把这些淘气包、学习跟不上的领回家的时候,我婆婆就说:「哟,这小云又领回了好几个小祖宗。」说我又领回去好几个小祖宗,我就当没听着一样。老人说就说,我就把学生领到我那屋,我该怎么教他怎么教他,就是这样。你说这个学生他坏吗?他不坏,我觉得当他们毕业以后,他和我的感情可能超过那些所谓的学习好、听话的那些学生,愈淘气的学生和老师感情愈深。 我跟你们举个例子,昨天中午我跟他们说的时候,给他们都笑坏了。我这两个学生当时毕业的时候,正赶上上山下乡。因为这两个学生其中有一个是小儿麻痹,一面手不好使,右手不好使,这样的,左腿不好使。我跟你们说,这个学生人家本事大不大?我不是每天带着他俩吗,一边一个坐着,中午吃饭一边一个,我们仨在一起吃饭,都带饭盒。有一天,这边这个,就是有毛病这个,就跟我说,老师,我上厕所。我说去吧,快去快回。他就去了,去了,待了一会回来了,你们知道怎么的了吗?给我拿了一块就这么长这么宽一块肉,有肥的、有瘦的,熟的,拿上来了。这个手不是不好使吗,用这个好使的手,颠儿颠儿托着给我拿上来了。我说这什么意思呀?我一看,可能又犯错了呗,那肯定不是买的。我说这什么意思?老师,我看妳饭盒没啥菜,我给你弄块肉。我说搁哪弄的?楼下三门。我们那三门是个不大的小商店,有卖副食的柜台,还有卖文具的柜台。我就纳闷了,他一只手,那个柜台上面是玻璃的,那个东西是在玻璃板下面的柜里装着,他怎么把它拿出来的?我说,你跟我学学,这个肉你怎么拿出来的?他说我找个帮手。我说什么样的帮手?打眼的,他告诉我。我说怎么个打眼法?他说我那个打眼的,把服务员吸引到文具柜台那边,要看这个,要看那个,看起来没完,反正我这边要拿不出来,他那边就接着看。就把服务员吸引到那边去了。结果人家这面,就这一只手就把这块肉拿出来了,给老师当午餐,因为看我饭盒里没啥菜。你说你批评他还是表扬他? 我说,你说说这个事,我说老师感谢你,你关心我,你这个事做得对不对呀?就是它的来源有没有点问题呀?他说,老师,我错了。我说错了,咋办呢?那送回去吧。我说走,老师和你一起去送。我就带着我的学生,拿着这块肉,我就上商店去还这肉去了。到那儿人家营业员一看,不知道咋回事。我说刚才我学生来买东西,一下拿错了,把你这块肉给拿回去了。我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带着我学生来还给你。人家营业员瞅瞅我,瞅瞅我那学生,心想这咋回事?再瞅瞅他柜台那玻璃砖,那个玻璃还是完整的,也没破,再看看其它的东西还在这里面放着,他还这样,他怎么拿出去的?我心话你也就别研究了,反正我们拿错了,还给你就完了。这是我这个宝贝,真事儿,我都叫他宝贝。 再说我这边这个宝贝,不要上山下乡吗?跟我说,老师,我不会洗衣服怎么办?衣服脏了怎么办?我说你摊着一个笨老师,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说这两天你给我点时间,我给你想想办法,我说老师不能跟你去呀!后来你说我想了个什么蠢办法?我给买了一打套袖,十二个。我就告诉他,两个套胳膊上,两个套腿上,这不就四个嘛。我说倒换着洗,洗套袖比洗衣服省事。你说笨老师教给学生一个笨办法,这个事解决了。他说老师,我想妳,我要给妳写信怎么办?我不会写字。我说,你不会写字,老师给你买本字典,这个责任在我。你看老师是教语文的,四年没把你教会写信,我说那不是老师的责任吗。现在咱们补救补救,老师给你买本字典,你拿着这本字典,你要能把对的字查出来,你就把对的字写上,不会的,你写白字;再不会的,就是白字我也不会,我说老师教给你办法,你画图,老师能看懂你的图。这就是第二个笨办法。 我这学生就上一个兵团农场,就去了。去了以后,要我说老师不能有分别心,我不是说孩子给我寄钱就好了,不是这个概念。他去了以后,我不知道他兵团每个月发多少钱。反正第一个月过后不久,就给我寄回来十块钱,没有信,就是十块钱。你想想那是一九七四年,我就想,我上这个地方一共去了九个学生,谁能给我寄钱不写信?我一想就是我这个宝贝,因为他不会写。我说等等吧,等了几天,这信后跟上来了。跟上来以后,我拆开一看,我就坐在我办公桌前,我就自己笑了。我们办公室两个学年组,十几个老师,人家一看我笑,想这刘老师咋的,自己坐那儿傻笑啥呀?我说我学生来信了。人家都围过来看,说谁来的?我说谁谁谁。一看,我这端着这信,那些老师都说,我的妈呀,妳这是天书吧!说是天书,说这是啥信?我说你们不认识,我给你们宣读。我就给他们读。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