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元代各地饮用酒习俗风格各异,但受经济条件所限,其质朴温厚的田园色彩是十分鲜明的。 四 寺观饮用酒之逸 “轻轻梅花春风面,却似道人微醉时。只恐花飞失君意,更酌叵罗歌小词。”[88]蒙元政府实行宗教宽容政策,佛、道、伊斯兰、也里可温等各种宗教自由发展,庞大的僧侣群体和强大的寺院经济体系也由此相应构成。酒业是寺院经济的支柱产业之一,许多寺观拥有糟房或酒坊,而且规模相当大,进行酒的生产和销售。如真定奉恩寺经修缮后,在原有基础上又“建居屋八十间,浴室二区,酒肆一区,岁收其租,日取其直。”[89]大护国仁王寺的寺产更为庞大,水地、陆地、山林、河泊、矿冶……无计其数,其中大都等处的酒馆就达一百四十一家,隶江淮等处提举司提领所还有酒馆一百四十家。[90]许多寺观的寺产享受政府的政策保护,如河南济源十方大紫微宫圣旨碑中就明文规定“但属这的每宫观内里的庄田、事产、园果、碾磨……醋酵、麴货,不拣甚么差发,休要者。”[91]显然是享受免税、免役特权。但寺观经济的过分强大和享有特权,不可避免地会与政府财政收入及税收政策相牴牾,元朝政府为了自身统治利益,也颁布了一些相关禁令,如至元四年(1267年)九月,“申严西夏、中兴等路僧尼道士商税、酒醋之禁。”[92]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政府实行酒类专卖政策,即榷酤制度期间;在政府实行酒类散办时期,寺院酒也要同样纳课,如至元三十年十月,朝廷旨令“属寺家的酒店、做买卖的店里,出办的课程,……尽数都交收拾者。”[93] 元代寺观酿酒和售酒,一些僧侣也饮酒用酒。他们中的一些人原本或为世难容,或生活所迫,遂勘破红尘,遁入空门,却视寺院的清规戒律如形同虚设,放浪形骸,借酒浇胸中块垒,发不平之鸣。这酒就喝得野逸,喝得乖张,喝得离经叛道。 “酒共邻僧饮,蔬从野老分。”[94]元代僧道饮酒的现象实不鲜见。苏州东禅寺僧文友,自号松岩道人,喜读儒书,士大夫乐与之游,过寺必访,松岩道人经常在清溪亭设酒茗款待。“日与士大夫饮酒赋诗,以风流自命,非蔬笋衲流所能窥也。”东禅寺还有一位宋南渡僧林酒仙,“居院不事重修梵呗,惟酒是嗜。”[95]手持一铁键槌,日游于市,不问酒主名,夜即卧酒垆底,酒家争供以酒,以为圣师。 宋僧温日观居葛岭玛瑙寺,书画双绝,尤以擅画葡萄见长,又酷嗜酒,诗人杨载写诗赞他“老禅嗜酒睡不醒,强坐虚櫩写清影。”[96]曾掘赵宋皇陵,后总统江南浮屠的杨琏真伽“以名酒啖之”,温日观“终不一濡唇”,反而大骂其为“掘坟贼”,[97]杨琏真伽竟无如之何,其狷介乖张若此。 “昨夜山中酒初熟,道人不暇读《南华》。”[98]元代道士饮酒亦属屡见不鲜,太华云台宫真隐褚君,嗜书之外,“日食数龠,饮酒未醺而止,不尽醉也。人家得名酒争携饷之,至则沉罂泉中,时依林坐石,引瓢独酌。”[99]吴兴人席琰,幅巾野服,学道南山下,自号山云。喜饮酒,善鼓琴。曾留诗酒家壁间:“山云出山无一钱,日日醉倒春风边。采蘋桥南徐孺子,白酒初熟留神仙。”“晚岁益纵酒,或行歌道途,尝谓人曰:‘贫者以酒为衣,吾非苦嗜酒,特托此以寓其远,俗人所不能知也。’”[100] 又有一位戴姓道士亦是酒狂,“戴先生,日饮五斗醉不得,再饮一石不肯眠。”[101]还有京师名妓连枝秀,经逸人点化,摇身一变竟作女道士,领一女童,浪游湖海间。曾驻足松江,“有招饮者,酒酣则自起舞,唱青天歌,女童亦舞而和之,真仙音也。”[102]看来虽入空门,其娼家本性自是难改。 “旋沽采石仙人酒,来访山阴道士家。”[103]一些僧道因学问渊博,格调高古,野逸出尘,成为文人士大夫争相结交的对象,世称“方外交”。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作方外之交的文人士大夫与僧道是两位一体的,许多僧道本身就是由文人士大夫转变而来,他们或为尘世所累,或因仕途险恶,遂勘破红尘,全身而退,遁入空门,寻找一方净土。而寺观的清净、幽雅,远离红尘的是非纷争,就为文人士大夫提供了抚慰灵魂的理想休憩地。 佛教高僧天目中峰禅师有一阕《行香子》,颇能反映一部分出家人虽与世无争,淡泊名利,却又脱解禅缚,高蹈超迈的野逸秉性。 “阆苑瀛洲,金谷琼楼,算不如茅舍清幽。野花绣地,莫也风流,却也宜春,也宜夏,也宜秋。 酒熟堪篘,客至须留,更无荣无辱无忧。退闭是好,著甚来由?但倦时眠,渴时饮,醉时讴。”[1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