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佛门有一位大修行人弘一法师。法师律己甚严﹐戒行精进﹐这即是他的美德。可是他之所以精严戒律﹐却完全不以自我为中心﹐并没有认为自己守戒﹐便能积累功德﹐有利于自己解脱。所以﹐他见到虫蚁互相残杀﹐都立即将自己修持的功德向虫蚁回向﹐愿自己承担杀生的罪过。 又如XZang密宗修菩提心﹐要自己观想成本尊﹐用左鼻孔吸入一切有情的罪业﹐然后用右鼻孔放出白气﹐用自己的功德来加持一切六道有情。有些修行人因此生病﹐或遭遇不如意的事﹐但却绝无后悔。 可是与此相反﹐有些人赠送棉衣给露宿者﹐都要在棉衣背后印上自己的名字﹔偶作社会善行﹐亦立时要在报章发表行善的消息。 这些人行善﹐当然是美德﹐然而将美德与自己的声名牵在一起﹐那就显然是自我中心﹐若不是为了相信行善能得福报﹐他们肯行善才怪。 说美德不等于修持﹐其意义即在于此﹐因为一则心存利己﹐一则心念利人﹐前者仍为轮回造因﹐而后者则希求解脱。
境来心应﹐境去心无人在中年学佛﹐很难避免名利的困扰﹐因为生活毕竟现实﹐一家人的衣食住行﹐担挑都放在自己的肩头上﹐要谈摆脱名缰利锁﹐未免不切实际。 但如果知道﹐佛家只是不执着于自我﹐并非否定自我﹐更非否定个人的社会功能﹑个人的家庭责任﹐那么﹐就可以在名利中打滚﹐而依然不为名利所困﹐一点也不妨碍学佛求解脱。 将这种生活态度﹐用八个字来总结﹐叫做「境来心应﹐境去心无」。 甚么是「境」呢﹖ 这是指日常生活中碰到的一切境界﹐亦即个人于日常生活中与人与事的接触。当接触时﹐即是「境来」﹐此时应该知道﹐应付一切境﹐是「自我」的功能﹐功能并非虚无﹐因此我们便应该打起精神﹐以心相应﹐务求将事情弄得妥妥当当﹐无负于「自我」对社会对家庭的责任。 可是当与人与事的接触过去之后﹐「境去」了﹐如果依然心识持境不舍﹐例如打麻将时给人扣过一只七筒﹐以致自己糊不出清一色﹐由是三年尚还记恨﹐那便是「自我」的执着﹐亦即坚持着用「自我」来作为计较是非得失的主人翁﹐这便是「心有」而非「心无」了。 不能「心无」﹐人便长期为「境」所困。
由神宇可知心境人活得快不快乐﹐其实也跟能否「境去心无」有关。 一个从不记恨的人﹐住的房子也许小一点﹐穿不起名牌货色﹐吃的也只是粗茶淡饭﹐可是他却可能比住花园洋房﹐穿名牌货﹐吃必山珍海错﹐可是却满心都是仇恨的人快乐得多。 所以我们从一个人的眉宇神采﹐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气质。中国的相法实非尽江湖之术﹐高层次的相法﹐即重视看一个人的神与气﹐那是从形而上来窥察一个人的内心世界。这种相法﹐以神清﹑神朗为上﹐以神浊﹑神枯为下。可以说﹐凡神宇清朗者﹐其人胸襟必广﹐若神宇枯浊﹐则其人必然满腔都是怨恨与追悔。这叫做有诸内必形于外。 你看﹐「境」与「心」的关系﹐实在非常密切﹐一切装作不来。 然而不记恨﹐不怀怨﹐却仍然不是佛家所说的「无我」﹐在层次上﹐彼此还相差那么的一大截。 能够「无我」﹐是不拿着自我作为评价事物的中心﹐永远不会将对自己有利的事物﹐打上「十」号﹐对自己有害的事物﹐打上「一」号。是故能如此作为之时﹐则不只无怨恨﹐其言行举止虽和光同尘﹐看似与世人无异﹐实质上其内心境界则已高了许多层次。
一圈圈同心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