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敬父母是应该的,但“跪文化”实际上是一种奴性文化,代表一种有伤人格的不平等关系。我曾经呼吁社会将“家长”的称谓改为“父母”。 “家长”的含义是什么?一家之长,是家庭的统治者,是孩子命运的掌管者。这样一个充满封建专制意味的称谓,与爱心无缘,与现代教育相悖,我们怎能容忍它泛滥于民主的生活?让孩子给父母下跪,意味着父母拥有至高无上的绝对权威,而孩子必须对父母俯首帖耳,这样的导向是有问题的。 解放周末:正确的导向应该是什么? 孙云晓:我们应当提倡孩子“孝敬”父母,而不是一味地“孝顺”父母。对父母、长辈,孩子理应尊重、敬重,但不该完全顺从,不是父母说什么都对。父母有时候也会犯错。孩子既要尊重父母,但也可以表达不同的声音,与父母有分歧时可以保留意见,这是现代人的权利。给父母下跪,可能会给孩子造成见到权威就要屈服的错觉,从而扭曲孩子的人格。 解放周末:组织孩子给母亲洗脚,这种做法又有哪些不妥? 孙云晓:孩子当然可以给父母洗脚,可是洗脚就是孝敬父母吗?什么是“孝”?子夏问孝于孔子,孔子就说了两个字:“色难。”孔子的理解是,对父母保持一种愉悦的脸色和态度是最难的。不要以为给父母吃饱饭就是孝了。假如把一碗饭“啪”地放在父母面前,就像喂动物似的,这是孝吗? 想让孩子孝敬父母,应该引导他们学会关心父母的需求,观察父母需要什么帮助。父母累了,可以给父母洗脚;碰到别的情况,则要以别的方式让父母感到愉快。 解放周末:学校教育引导孩子爱父母、孝敬父母,出发点是值得肯定的,在方式方法上应该注意什么? 孙云晓:不能过于简单化、形式化。“爱”确实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孩子不能理解太大太抽象的事情,教孩子学会爱,就让他(她)一切从爱母亲、爱父亲出发,懂得观察他人的需求,关心他人、爱他人。 隔代教育成功率不超过30%,它会带来很多问题 解放周末:可否谈谈,作为父亲,您对您的女儿是怎样要求的? 孙云晓:我对她的要求是8个字:做人要严,学习要宽。 在学习上,我对她要求是比较宽松的。有一次,我正在外地出差,晚上接到了女儿的电话,她沮丧地和我说:“老爸,这次考试我可能有一门功课不及格,你可要有点儿心理准备啊! ”我当时的回答是:“就是两门功课不及格也没有关系,我看你这段时间很努力了嘛!考不好一定另有原因。考完了,咱找位高水平的老师帮忙分析分析,不就行了?”我说得很轻松,女儿也就不那么焦虑了。其实,我何尝不希望女儿能考好?可是如果这时我一味责备,除了给她增加紧张与不安,还能有什么效果?再说,女儿已经尽力而为了,我更没有理由怪罪她了。回到北京以后,我带女儿去拜访了几位老师,他们仔细分析了试卷上的错误,帮助女儿加深理解。这以后,女儿的成绩有了明显提升。 解放周末:这样的老爸可不多见。 孙云晓:我确实不太看重孩子的成绩、名次什么的。女儿在考上复旦大学以前,从没上过重点学校。 解放周末:那您更看重什么? 孙云晓:我只看重她快乐成长,并且有她自己的兴趣。 读高二那年,学业该有多紧张啊,她竟然还在做一个“中日中小学生勤苦状况对比调查”。我十多年以前写过一篇报告文学叫《夏令营中的较量》,我的女儿不完全同意我当时文中的观点。她觉得中国学生也有不少地方比日本孩子强,她感到不太服气。我说,不服气没问题啊,不过你得拿数据说话。结果,她就利用去日本交流的机会,自己做了这么一项调查。中日文问卷、访谈提纲什么的,全都自己设计。她和日本家庭一块儿吃饭,刚吃完饭,她就把事先准备好的提纲掏出来开始访谈了,我觉得很有意思。 解放周末:她得出的结论是什么? 孙云晓:她的结论是中国孩子在学习上比日本孩子更刻苦。比如遇到学业上的难题,多数中国孩子倾向于自己思考,而日本孩子则倾向于求助别人。但她也承认,在运动和家务劳动方面,日本孩子比中国孩子更胜一筹。我觉得这两个结论是比较客观的。 解放周末:即使在高考前夕,您也没有阻止女儿“不务正业”? 孙云晓:她花了大概有一年时间做这个研究,完全是她个人兴趣使然。我觉得挺好,非但没阻止,还很支持她。结果她在高考前最紧张的阶段把这个研究报告写出来了,确实很不容易。 解放周末:对您女儿的教育,您是否也有遗憾? 孙云晓:肯定是有的。比如说,我至今很后悔女儿半岁大的时候,我因为工作太忙把她送回了老家,让孩子的爷爷奶奶带了一年,我们是失职的。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