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灭门中要阐释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是无明的根源和作用。清净的真如如何会生起妄染的无明?自性何以不染而染、染而不染?《楞伽经》、《起信论》、《楞严经》、《涅?经》、《圆觉经》等均反思了这一问题。《楞伽经》指出,众生以无穷无尽的妄想之丝自缚其心,如春蚕作茧,在无始妄想中相续执著难舍,执幻为真,作茧自缚。《起信论》则指出,众生心性本自清净,但从无始以来心与法界不能相应,结果就“忽然”而有“妄念”生起。之所会“忽然念起”,是由于“无始无明”。《楞严经》说,由于众生执著“第二月”,“认贼为子”,“迷头认影”,“捏目生花”,以致于“不识衣珠”。《楞严经》指出,由于情缠欲缚、执幻为真,人们丧失了本心,背觉合尘。《圆觉经》的思考结果是,觉性本来清净,人生的迷惑在于取舍,即相对意识的生起:“种种取舍,皆是轮回。”《涅?经》也指出,澄明心性之所以迷失,是由于“客尘”烦恼等无明妄念的盖覆。 象征逐物迷己,背离精神家园,昧失澄明的典型譬喻还有《法华经》舍父逃走的“穷子”喻。禅宗以之作为自性迷失的绝佳象征。禅宗感叹“穷子”离家的愚蠢可悲,反复强调,不识本心向外求佛是舍父逃走,心如猿猴攀援外境是舍父逃走,不肯承当自生退隳是舍父逃走,动心起念拟议寻思是舍父逃走。《圆觉经》的“翳目见空华”、“动目摇湛水”、“定眼回转火”、“云驶月运,舟行岸移”、“迷人四方易处”等,也被禅宗用作迷失自性、认幻成真的绝佳象征。《涅?经》形容自性的迷失,还有“作茧自缚”喻:“烦恼所缠裹,犹如蚕处茧。”以蚕死茧中,喻世人沉迷于欲望,而导致生命本真的沦丧。还以“客尘烦恼”、“浮云遮月”、“树木枯朽”等喻,比喻客尘烦恼对自性的障蔽。“皮肤脱落尽,唯有一真实”成为禅林名言,并衍生出“体露金风”等经典公案。《涅?经》形容自性沉迷的“执砾为金”、“春池拾砾”、“认砾为珠”诸喻,同样为禅林所乐道。禅宗以之形容向外寻求而不知重视自己内在生命的迷失和谬误,所谓“获真宝于春池之内,拾砾浑非;得本头于古镜之前,狂心顿歇”。 大乘经典关于本心迷失的观点,深刻影响了禅宗迷失论。禅宗以一心二门作为禅修实践的指导。北宗禅法著作《观心论》发挥《起信论》一心二门的思想,谓人的精神有净染两个方面,两者并存,前者是引发人们修行成佛,超脱生死烦恼的内在原因;后者是使人受世俗情欲牵引,轮回于生死遭受种种痛苦的内因。马祖、黄檗、宗密等禅学大师,都大力发挥了《起信论》的观点。一心二门的关键在于阿赖耶识。禅宗修行的主要方向是超越妄心,净化染我,获得心灵的圆满与自由,从而达到“八风吹不动天边月”的超越红尘的悟境。宗密依据《起信论》阿梨耶识思想,将由悟到迷的过程形象地描绘为十重。谓凡夫虽有本觉真心,却并不觉知,而生起种种计较执着,从而轮回于生死。宗密以梦为喻,将由悟到迷的过程描绘得细致而生动,表达了禅宗在这个问题上的典型看法。禅宗指出,世人之所以迷昧,是由于种种妄执,妄执的根本就是业识。 三、大乘佛典与禅宗 思想的开悟论禅宗开悟论有渐修顿悟两种途径。北宗主渐,南禅主顿。《起信论》:“除灭无明,见本法身。”佛教开悟论所探讨的,正是除灭无明以明心见性的方法与途径。《楞伽经》提出了四渐四顿说,前者成为楞伽师修行的根本依据,后者为南宗禅的建立埋下了活泼的种子。从神秀的“时时勤拂试,莫使有尘埃”和慧能的“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可以回溯到《楞伽经》渐修顿悟说的渊源。 揆之禅宗史实,即便是主张顿悟的南禅,也不完全废弃渐修一途。大乘经典所影响的渐修禅法,主要是对人空法空的体证。《涅?经》以博喻描摹了人身的无常,犹如“芦苇”、“水泡”、“芭蕉”、“电光”、“暴水”、“幻炎”、“乾闼婆城”、“临死之囚”、“熟果”、“段肉”、“箧蛇”,百年如同一瞬,如江水东流不暂回,如残照西山色渐暗,如击石时闪现的火花,如过隙时奔逸的白驹,如风中摇曳的灯火,如草际闪烁的露珠,如生长在崖边的树木,如飘逝过眼前的电光。经文对人生无常的描述,是为了使人生起对涅?的追求与向往。为此,《涅?经》提出了防六贼、龟藏六、牧牛、调象等渐修之门。佛经常以狂野的牛比喻人心,以牛贪草料象征见取。《涅?》等大乘经典中的牧牛之喻,是禅林形容调心的典型意象,禅林往往调象比喻调心。以致于在禅宗典籍中,各种牧牛图颂蔚为大观。 《起信论》等大乘经典提出的解脱方法是无我:“一切邪执,皆依我见。若离于我,则无邪执。”根除“我见”是禅宗的基本主张。《圆觉经》指出众生由于执幻为真而轮回生死,因此应当“远离一切幻化虚妄境界”,通过修习空观以获得解脱修习空观的第一步是体证四大的虚幻。禅者汲取《圆觉》意趣,对“空花”、“第二月”、“幻化”有透彻之悟,指出了达万境如空花,便不会执着粘滞,从而超越是非对立。禅宗以“第二月”譬喻诸法皆无实体,指出迷执的众生每每执幻成真,像眼翳之人误认有空中花、第二月一样。《圆觉经》的“磨镜”喻也成为禅宗经典的譬喻。 顿悟成佛的方法是南禅的根本特色。它的理论也来源于大乘经论。《楞严经》“不历僧获法身”、《华严经》因果交彻,因彻果海,果彻因源,一地摄十地等,都为顿悟成佛作了理论的阐释。《起信论》将念念相续视为无始无明的起因,为对治“无始无明”,经文提出“无念”的观点:只要了解真如净心本无妄念,就能够随从心生灭门进入心真如门。截断妄念之流,遂成为禅宗修行的重要课题。禅宗主张截流断妄,以获得解脱。但截流断妄,并不是离绝念头而堕入死水顽空,而是即念离念,即念无念。于是,《起信论》的“无念”、“无相修行”、《金刚经》的“无相”、《维摩经》的“从无住本立一切法”、《金刚经》的“无所住而生其心”构成了《坛经》“无住”、“无念”、“无相”的基石。成为禅宗的最重要的修行方法。 禅宗的终极关怀是明心见性,这种观念在很大程度上受《楞严经》的影响。《楞严经》设立开掌合掌喻,指出追逐色尘的错误,引导人们发现那个不迁不变、迥超色尘的见性。“七处征心”与“八还辩见”是《楞严经》最负盛名的两则话头,其要旨是祛除妄心见本心,拨落见尘明见性。《楞严经》由七处征心到八还辩见,明白指出为烦恼窠臼者,都是心目为咎。要脱离心目的桎梏,才能获得心灵的自由。征心旨在明心,辩见旨在见性。明心见性,正是禅宗的根本任务,终极关怀。参禅悟道,就是要见到我们每个人的“本来面目”。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