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正处于事业的上升阶段,也跟大多数做着事业、发财、名利美梦的人一样,哪里想到过什么佛法、什么出离的念头。受了他们的鼓动,我后来辞去了公职,开始了转战南北、驰骋东西各国的“个人发家创业史”:九二年任德国美康速公司中方首席代表;九三年任香港三江公司首席代表;九五年任第四届世界妇女大会非政府论坛代表;九六年任葡萄牙世界银行中国首席代表;九七年任德国柏林化学股份公司北京办事处首席代表…… 也就是在这种迈向巅峰状态的生活、事业过程中,我的心却随着日渐到来的名誉、地位、金钱反而渐渐空虚起来。特别是移民加拿大后,住在自己的别墅中,一旦从工作当中稍微抽出点儿清闲时间,原本非常难得的闲暇时光,在我却成了一种摆脱不去的重负:越是有空闲时间,我越是感到了自己生活的极度空虚。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忙碌究竟为了什么?为了钱吗?我可不想像有些人那样,一辈子被钱役使。不为了钱,我生活的根基又在哪里呢?为了事业吗?我现在是越发觉得“事业”二字的可笑了。有谁会在心底为我明兰事业的成功而喝彩呢?而且这种事业与我从小就抱定的“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于这个世界到底又有多大价值呢?有时与那帮阔太太们到俱乐部消遣消遣,我发现她们在一个下午的喝茶时间里,能几个小时地谈论你衣服上的一道花边。而太太们的丈夫、先生们各个又都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每人的领带都纹丝不乱、衣服都纤尘不染。他们谈到的话题永远都是政治与金钱这两大块。不过,如果你要让他们为非洲儿童捐上一美元,他们都会极为认真地花几千块钱先坐飞机飞到那里,然后戴上防毒、防传染病的手套,摸一摸一个非洲儿童的脸,再照张相,巡视巡视一个村庄,再掸掉皮鞋上的灰,然后坐上飞机回来。写上一份几千字的调查报告,再举行一个新闻记者发布会,最后面对摄影机镜头宣布:“我为非洲儿童捐款一美元!” 我真的是有些厌倦了。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已是世人公开的秘密,要不何来“无奸不商”呢?沉浮商海日久,接触到一些平日里看着温文尔雅的公众人物,但他们背后的阴暗面,真让人不寒而栗。商场上泡得久了,自己的心有时竟到了麻木不仁的境地。记得有一回与女儿一起赴一个大规模、高层次的宴会,当满座的中外宾客纷纷把筷子、刀叉伸向饭桌上一盘盘尚在酒精的燃烧火焰里挣扎着的醉虾时,我也毫不犹豫地把筷子对准一只正拼命往外爬的大虾,谁料女儿却在一旁大哭起来。尴尬的我怎么软硬兼施也无济于事,只好把她带到卫生间。一问才知,女儿是觉得那些虾们太疼了! 我这才意识到我的感觉已被铜臭气熏得太迟钝了。 也就是在这种种的身心疲惫、困顿、空虚之中,我才开始认真思考起我的人生。记得当初因家里是中医世家,故而多少熏陶得我对传统文化也有些偏爱。正是在接触古代医学理论的过程中,我零星地摸到了一些佛法的皮毛。但那时年少气盛、对未来充满了狂热妄想的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把佛法当成生命支柱的。大约在九五年的时候,可能多半是出于好奇吧,我在河北遇见了柏林禅寺的一位法师,当时他专门给我开示过一段话,可那时的我又哪里能领会到其中深义,现在我才算多多少少回过点儿味来了。记得当时老人家说:“心识敏快并非长处,就像一个钟摆的功能并不在于它的快速一样。”当时我曾问师父:“那钟摆的意义又何在呢?”几年过后,被自己的贪欲这根弦上紧了的我,在快速地摆荡于名利之间、终感疲顿后,才总算明白过来,钟摆的功能是在时刻提醒你生命之钟的意义所在啊! 从此我便开始留心佛法。但由于未能遇上具缘上师,故而我对佛法的甚深理论几乎是一窍不通。但“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的道理,我想还是应该尝试尝试吧。故而这些年来一直瞪大双眼攫取金钱的我,也开始学着放钱、学着布施了。我想从自己最执着的环节下手,看看佛教说的放下身心世界后的通身自在是不是真的。如果放下钱财就能得到轻安与快乐,那么佛教揭示的五欲声色染污自性清净;六识起心造境、妄为分别,并执为枷锁的教义就应该是真理了。 于是,这些年来,我先后捐资给北京松堂临终关怀医院、兰州麻疯病院、拉萨孤儿院、北京儿童基金会及虚云禅林之“慧日楼”、中国佛学院之教学楼等机构、部门及寺院。 在这样发心的同时,我可以把我做这些事情时的真实感受告诉给每一位朋友:那真是一种身心通泰的畅快!因为你把钱用在了最能发挥钱的用处的地方;因为从别人感激的目光中,你能体会到心心相印的真诚;因为你第一次当了钱的主人;因为你可以借此体会到“舍得”二字的真义:舍去枷锁,得到自在与快乐。 在学佛的路上我就这么边摸索边前进,而在二○○○年六月时,我的生活却遇到了几乎难以跨越的障碍。要在平时,我早就烦躁不安了,或者就用世间法去“以牙还牙”了。不过已受了几年佛法滋润的我,此次想到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再回中国的五台山去,到文殊菩萨的清净道场上去静思反省一下。 结果,这个决定后来被证实为是我这一生中最正确的一次幸运抉择。因为在五台山,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我看到了有关色达喇荣佛学院的一套明信片。其中有一张上面印着一位名叫晋美彭措的法王的相片。一看到这张法相,我的内心就像受到了一种极强烈的震撼,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地哗哗往下淌。我并不是一个易动感情的人,而且也从不轻易相信所谓的神通感应,我始终觉得学佛应该是一件很平易的事。但就在面对这张非常平易的相片时,我的内心却掀起了一点也不平易的波澜。我急切地翻过明信片,我想后面一定会有与这位老人有关的话语。果不然,背后工工整整地印着他老人家非常欣赏的两句古德法语:“亏损失败我取受,愿将胜利奉献他。”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