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 言 吾人所能感见之事物,无穷无尽,括其要不出精神物质两界。由精神演成无量众生;由物质演成无边世界;根本究从何来?此古今学者劳心焦思终不能解决之二大问题也。有强作解释者:或以神话点染之,普通宗教家之手段也,或以意识推测之,普通哲学家之眼光也;高下虽殊,总与真理不相应。然宗教点染,有时亦根据特殊事迹;惜无实际义理以调和之。哲学推测,有时亦符合局部正道;惜无实习方法以证明之。故对研究者之要求,皆不能如量应付;根本问题,遂称为人类最大之谜矣。 世间妙理原来恒寓无穷无尽之事物中,未尝自秘;吾人不能一一发明之者,智慧有所不及耳。智慧差等甚多,就人类言之,通常略分上中下三品:下品虽愚,对于世间妙理犹有许多常识从经验得来;中品益多;上品更未可限量。《中庸》之论此事曰:“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所谓圣人即上品之上者,而于妙理犹未尽知。则根本问题终无解决之望已乎?是又不然。三品智愚之中,初未注意极下极上之人;以环境少所见也。极愚者不惟不辨菽麦,且或一无所知如“白痴”焉。极智者洞明眼前所处世界之一切事理,且更具有周知十方三世任何世界事理之“一切智智”焉。白痴之徒世固有之;具一切智智者则旷劫难遇,偶然过之,实异数也。孔子时代,一切智人无所见闻,宜《中庸》之作前言也。 有疑吾言者曰:“世岂真有具‘一切智智’之人乎?学力相差太远,非吾人所能企及,谁其信之?”则应之曰:“以己律人,岂必中肯?观今日科学进步之神速,固非前世纪之所敢期;现代未开化之民亦冥然罔觉。依此辈人类之主观,否定‘原子能’等种种惊人学术,其果合理也耶”?孔子云:“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学者态度应如是尔。其能奋起前进之心,追求所不知而知之,则尤学者之积极态度矣。然有所追求,必有可举之对象。一切智智者之对象何在?则距今二千五百余年前出现于印度之释迦牟尼佛即其人也。 释迦姓也(义为能仁);牟尼名也(义为默寂);佛乃佛陀之略称,义为圆具大觉之人。觉而曰大,即一切智智之别称。佛凭一切智智之伟力,随机发露其学理,使人依教学习,皆能实地证明,与空谈哲理者不同,是谓“佛教”。学者智慧不一,所得或浅或深。深之至,能解决众生世界两大问题;洞悉整理世间之大道;大同郅治确能依以实现。其次者,彻悟世事等同梦幻,无所用其憎爱,于是得大受用;乃至苦恼之场自觉无非安乐之地。又其次者,知世间众生不独吾人所能见之动物而已;有六趣焉,有三界焉;而众生之作业,有因果原理焉;众生之肉身,有轮回定义焉。知之熟,自然有止恶修善之趋向;自然无损人利己之行为。人人如是,天下不治而治矣。一切智人之应世,裨益众生若是其大也!真抱救世之志者,乌可不取佛教而研究之耶? 印度学者对于佛教之心得,随其浅深志之于册,是名法宝。教典之富不可悉举;先后流入中国译作汉文者不下五千余卷之多;益以东方学者之发明,集成一部大藏。方诸梵本所有,虽未及什一,然精要大略既具,足供学者参究。八百年前印度佛教不幸灭亡!中国汉文教典几成世界唯一鸿宝。迄今能与并驾者,只XZang藏文教典而已。而XZang乃中国属土之一,则谓中国代替印度为世界佛教总汇之地,亦无不可。 佛教真面目,在精神;不在言语。举全体精神界而融摄之;灵明自在,活用不息,是谓佛性。众生各根据佛性之一分子而发为身心。于素未经验之幻迹中,随事加以认识;偏于注意,转成住着。灵明活用之佛性,遂被掩盖不能觉知。一切行为,惟受局部识力支配,不得自由。经验日丰,智慧渐出,终有显现佛性之时。然须历无量劫数而后能。发达之极,乃成一切智智。然先觉之人,每发大愿,随机指出佛性本来面目。当机如能心领神会,自可超越无量劫数而顿悟焉。释迦如来出世本怀,全系于此。但非上品根机,未能遽会;不得不借言说以资开示;此教法之所由来也。教法高者藉表佛性;低者姑遮凡情;前实后权,对机施设。权机固未明佛教真面目为何?实机苟未能因指见月,所得亦不过依稀仿佛之境而已。 中国《大藏》,权实教法俱丰。初行权教,继行实教,此固随梵僧之提倡而然。行权教时,戒律为主。能守具足戒,非出家不可;于是僧尼尚焉。为鼓励计,恒言出家为三界中之至尊。在家学佛,只许作近事男(梵名优婆塞)近事女(梵名优婆夷);藉此亲近僧尼,耳濡目染,为将来出家基础而已。世之人不知佛教真面目所在,或以为僧尼即全部佛教之代表矣! 《妙法莲华经》流入中国,开权显实;学者始知权教乃引诱小孩之方便法门。《普门品》谈观音三十二应,僧尼乃其中之二耳。执其二而遗其三十,绝非实教之道。实教既传,智慧较胜者相率研究之,于大乘中各取契机之经论以为宗,而于自心一点灵活佛性则少所发明。以故佛教真面目犹未显著。 达摩西来,鉴于中国学者多从文字相寻活计,翻为佛性障碍;于是就人心之所固具而直指之。信之最笃者厥惟慧可,卒传衣钵为禅宗二祖。然师徒皆以破斥讲解家而被仇视;虽法脉不断,其道究难推行。是故佛教真面目之在中国,当时只露一线曙光,不能照耀有众。累传至六祖惠能,机缘成熟,佛性从此始播天下;至五家分灯而益发达;此固达摩预有悬记者也。 佛性之发明于心,徒恃自力难以实现。依教练习,纵灭一切见闻觉知内守幽闲,犹为法尘分别影事。但湛寂之极,得离意识以见真空;佛性虽未遽显,却有活跃之机。当此之时,若得善知识施以加持之力;根机猛利者便如脱颖而出。惠能得法于五祖,即其中显著之例也。夫以不识字之惠能,而预有一切皆空之见地;本非凡流可比。然不蒙五祖之提挈,岂能遽见本来面目乎?根性较次者,一师加持之不足,则更参诸师以益之;非真灵光活现不获印可;六祖以后之学人大都如是。 既见佛性者,寻常日用无非大道所寓。就其立场以履行伦理上之道德,于己则性光日展;于人则随事得益。服务于国也尽其忠,国得大益矣;服务于家也尽其孝,家得大益矣;服务于社会也各尽相当之善,社会得大益矣。而行之者不见有己,不见有人,亦不见有忠孝诸善:惟觉一片灵光“活泼泼地”应用无差而已;是为法身佛境界。六祖之于此旨固常极力提倡。唐以还,在家居士得此受用者间亦有之。 实践伦理以济世,乃积极佛教之特色,是为法身应世门。若迳发大愿,求五智一一充量开展,则为法身向上门。向上之道,教家虽有其理论,而无实行方法。开元三大士来弘纯粹密宗;五智实际,凡夫始能即生证明之。佛教真面目至是益详明矣。然百年后遽遭会昌法难,经轨沦丧;此宗遂告沈寂。惟禅宗不须教典,仍能法脉延绵,未尝中断。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