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慧能在最大程度上突出了直心自悟在修持佛果中的决定作用。众生本然具足般若佛性,迷则迷矣,只要—念彻明,就能顿悟成佛,这一念之转即对自性的直观感知和体悟。从慧能开始,南禅的自由开始内化,向内体悟成为禅修的根本手段,而外在的修行成为次要。在此基础上,慧能提出了“无相戒”和“菩提不离世间而出世间”的思想,解答了自由的表现和自由的目的何在。 不离世间而出世间——为何自由? 作为其自由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和显著特色,慧能的“不离世间法而出世间”观点,既是对大众部、大乘和维摩诘的入世态度和自由精神的继承和回应,也是他禅学思想的自然延伸和特色所在,是他所理解的自由的归宿和根本目的所在。 追求自由的目的何在与对自由、不自由的理解有直接关系。比如大部分自由主义者将自由理解为外在权利,那么追求自由的目的就是最大限度地不受他人的制约,自主支配自己;庄子肯定彻底的精神超越和自由,自由的目的就是与外界世界保持距离,沉溺于心灵的无拘;道教以自然规律之必然性为不自由,那最终的目的就是成仙不死、超凡脱俗:儒家认同社会伦理秩序体系内的自由,其最终的目的就是社会的和谐,是每一个人自觉而愉快地融入社会并感觉自由。 一般来说,佛教由于厌世而主张出世,出世被理解为佛教的根本特色之—,所谓“不知春秋不能涉世,不精老庄不能;忘世,不参禅不能出世。”“释迦阐教,清净为先,远离尘垢。”“伽蓝之地,本曰静居,栖心之所,理尚幽寂。”[僧人即被称为“出家人”。这一思想根深蒂固,有人问弘忍:“学问何故不在城邑聚落,要在山居?”他说:“大厦之材,本出幽谷,不向人间有也,以远离人故,不被刀斧损斫,——长成大物,后乃堪为栋梁之用。故知栖神幽谷,远避嚣尘,养性山中,长辞俗事,当前无物,心自安宁,从此道树花开,禅林果出也。”也是出世的态度,而且都是以世间的污垢嚣尘为不自由,自由就是为了出世间的幽寂清静。 慧能却别开生面地提出“法元在世间,于世出世间,勿离世间上,外求出世间”,认为日常生活就是修行,应不离世间法而悟菩提。这暗含了慧能对自山的理解:第一,自由是内在的,是自性通过顿悟由染转净的结果,并不是对外在世界或个人生活方式的客观改变。第二,自由与日常生活没有矛盾。这一点承袭“自由内在化”而言,获得自由后,改变的不是日常生活,而是对日常生活的理解和认识。生活还是同样的生活,世界还是同样的世界,只是对待生活和看世界的角度和心境发生了变化,所以追求自由不必回避世间。最后,真正的自由(自性)是绝对的、先天的和自然具足的,世间世俗生活不能对其构成破坏。 慧能将“不离世间而出世间”作为自由的目的,与其“不二”“无对”的禅思想有逻辑联系。既然出家和在家不二,僧和俗无对,那么何必强调离世间?在这一思想的指导下,慧能反对异于世间日常生活的宗教生活,提出“无相戒”“定慧等”等命题,这些命题和观念乃是其后南禅门山思想祛宗教化特征之滥觞。 除了对自由的理解,慧能“不离世间”的思想还与其自身经历有关。慧能一生大部分时候都从事体力劳作,他本是自食其力的樵夫,到了黄梅道场后在厨房打杂干活,逃亡后混在猎人中当帮手。正儿八经打坐、修炼、读经的时候不是很少就是没有(据《坛经》说,他不识字)。无独有偶,后来极力宣传慧能禅法的神会“苦行供养,密添众瓶,斫冰济众,负薪担水”,也是个能吃苦的劳动者。人的经历对其思想的影响是非常值得注意的。同样的,后世南禅在发展壮.大过程中日趋平民化,越来越多的普通人投身禅宗,他们不可能都像上层僧侣那样,一切靠别人供养,而必须要在正常生活中得自由得解脱。如果获得自由的前提是被人供养,那么供养他人的人岂不是永远不能获得自由的心境?禅宗要最大限度地扩大自身的影响,就要最大限度地满足普通人对于自由的渴望和内心需求。 所以,慧能以“不离世间而出世间”为自由的目的,既是其自山思想的逻辑发展,也淡化了佛教神秘和超越的宗教色彩,构成了南禅自由思想祛宗教化特色的形成之萌芽,也有利于禅宗在日后广开门路、扩大影响、壮大势力。(信息来源:摘自《香港宝莲禅寺》) 编辑:纤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