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与佛教的不解之缘(3)

因而阅读李煜的词,我极为强烈地感觉到在那深深的悲愁后面,在那颗骚动不安的灵魂之下,李后主有一种强烈的内在需求:希望在纷纭陆离、变化万端的短暂人生和冥冥的大自然之中,寻找到一块永恒的绿洲,以便建立起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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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而阅读李煜的词,我极为强烈地感觉到在那深深的悲愁后面,在那颗骚动不安的灵魂之下,李后主有一种强烈的内在需求:希望在纷纭陆离、变化万端的短暂人生和冥冥的大自然之中,寻找到一块永恒的绿洲,以便建立起自己的精神家园,让漂泊流浪的心灵有一个真正的归宿。是的,人需要归宿,需要一种寄托,因为这种寄托可以为人们解释那些无法解释的一切。而这个寄托,就是佛教,就是作为人的精神形态和生命依托的佛教。李煜就是这样,不断地追怀往事,感情在不断地挣扎;他也不断地反省人生,反省自己,心情矛盾抑塞。也正是由于他的忏悔和反省,以及对人生的彻底的追究,对自身存在的关注与自救,才使得他的词弥漫着一种浓厚的悲剧氛围,也使得他在那深层的苦难中不断地拷打着自己的灵魂。尽管李后主的苦难有着自己不可推脱的责任,但在他的苦难中却体现了人类为寻求灵魂而展开的上下求索,这种苦难是与作为生命形态和精神现象的佛教同在的苦难,因而特别提出来加以论述。
  作为一名虔诚的佛教徒,李煜是悲天悯人的。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清平乐》)
  “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捣练子》)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乌夜啼》)
  这些词表达的绝不仅仅是一己的哀愁与悔恨,而是一种由自身惨痛遭遇泛化而来的对自然和人类命运的悲悯与思索。读李煜词,我们会发现,词中总是充满了一种尘世的苦难气息。这不仅是李煜悲剧一生的反映,其中还渗透着他对佛教“苦谛”的理解,道出了他对人类生存状态的认识。
  佛祖释迦牟尼认为,生命的存在就是苦,所以人生一开始就浸泡在苦海里。人生之苦有八,生苦,死苦,病苦,老苦,怨憎会苦,受别离苦,求不得苦,五蕴炽盛苦。李煜一生可谓八苦遍尝,苦不堪言。如此人生,如此教义,共同促成了李煜对佛家所说的人类生存状态的认同——有生即苦。
  纵观李煜留下的30余首小词,除艳情一类,其余触目处满眼是愁苦字眼,处处是痛苦的呻吟。“留连光景惜朱颜,黄昏独倚栏。”(《阮郎归路东风吹水日衔山》)此伤怀之作道出了与亲人生离死别之苦。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破阵子路四十年来家园》)则表达了老冉冉之将至的无奈及浓郁的生命忧患意识。而“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相见欢路林花谢了春红》)“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虞美人》)等写愁名句,更是形象地道出了人生愁恨之无穷之深广。春天,他低吟“春光镇在人空老,新愁往恨何穷”的无奈;秋日,他细味“起坐不能平”的愁闷。正是如此,无论在贵为帝王还是在沦为囚徒时,词人都以其作品为我们营造了一个极为浓厚的悲剧氛围,具体而真切地表达了佛家“有生即苦”的思想。
  多愁善感的人生禀赋,毫不掩饰的任情天性,对自由安宁的渴望,对政治的恐惧与厌恶,这一切使李煜无法摆脱,也使他对人生痛苦有着较常人更为深切的体会,因而其词常常由对一身一己身世的悲哀扩展升华为对整个人生的悲悯甚至是对人类生存困境的忧患,而李煜也为自己找到了一条精神解脱之路,在佛法中使自己得到心灵上的慰藉和人生上的顿悟,而他在这条路上走得太晚太累。
  李煜作为一个生于宫廷、长于宫廷的帝王并没有太多的人生阅历,但他深刻而惨痛的人生遭遇和敏锐的艺术家悟性,足以使他成为一位绝代词人。他的词从佛教教义出发,超越了一己一身的哀痛,执著于人类生存状态和意义的关注与探索,使之具有了超越时空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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