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饭时,不肯吃饭,百种须索;睡时不肯睡,千般计较,所以不同也。[5] 在禅宗人看来,吃饭睡觉等自然的需要,是合理的,不须断灭,应断灭的只是在自然需要之外滋生的种种多余的欲望。 深一层言,说佛教主张“以欲制欲”,以追求上进和涅槃的善法欲节制、制止乃至断灭贪欲、人欲,离欲、无欲,不如说佛教对人欲的根本态度是“以智化欲”——以如实觉知欲望实性的智慧,将人欲、贪欲转化为善法欲,并极大限度地发挥本性中欲望的作用。贪欲与善法欲的枢纽既然在正见正智,则正见正智,方为对待欲望的关键。更准确地说,欲望是不可断灭的,以欲望为实有而有意去制止断灭,视人欲为敌、为洪水猛兽,在大乘学说看来不可能真正离欲、无欲,反而可能导致贪欲增盛、心理变态。《杂阿含经》卷十八提婆达多以“心法修心法”(如石压草,非以智化情)的方法解脱五欲,被佛所呵斥为背离佛法正道。《经集》载佛言:真正的修行者“并不热中欲望,也不被无欲污染。于此世界中,不固执、执着最高最圣的境界”。即便用无常无我的智慧断灭了一切引起生死的人欲,若过于厌离人欲和贪着涅槃无欲之乐,至多会使人成为以“灰身灭智”为归宿的“定性声闻”,不能穷证佛性而得究竟解脱,不能发挥心所具有的积极功能而创造利乐众生的应有价值,大乘斥责这种定性声闻为“焦芽败种”。大乘不视人欲、贪欲为洪水猛兽而求急急断灭,而视人欲为修学佛道应如法开采的能源,重在以诸法无我、人欲即菩提的如实智慧观照人欲,主宰人欲,以理智合理节欲,将贪欲转化为善法欲,转化为无穷无尽的修学佛道、利乐众生的精进。《大集经》卷三说佛“欲于善法,……如是诸欲不随欲出,随智而生”。《摄大乘论》引《大乘阿毗达摩经》偈云: 非染非离染,由欲得出离,了知欲无欲,悟入欲法性。 谓欲的本性非染非净,由有欲,才得以修行而超出世间,欲的实性本是空。《华严经》卷七七偈云: 了知三毒真实性,分别因缘虚妄起, 亦不厌彼而求出,此寂静人之住处。 大乘有菩萨不断尽人欲而“留惑润生”再来人间度众生之说,《维摩经》推崇“在欲而行禅”,喻为火中生莲。《大智度论》卷十七说修禅定者应以正智观察障碍入定的贪欲盖,非在内非在外,非在中间:若本在内,不应待外缘方生;若在外,与我无关;若在中间,中在何处?贪欲不从前世来,若从前世来,婴儿时即应有贪欲;以此知其亦不至后世。贪欲不从诸方来,亦不常自有,非遍身中,亦不从五尘来,不从五识出,“无所从生,无所从灭”。贪欲及贪欲者不一不异,因为若离贪欲,贪欲者不可得;离贪欲者,贪欲不可得。贪欲与贪欲者皆从因缘和合而生,和合因缘生法即是自性空,故贪欲、贪欲者非异。贪欲与贪欲者若一,则无分别。 如是等种种因缘,贪欲生不可得。若法无生,是法亦无灭。不生不灭故,则无定无乱。 如是如实观察贪欲,则转贪欲为道而证入离欲的定,“与襌为一”。 密教特以贪欲为道,金刚界密法将化欲望为菩提之义形象化为一位“欲金刚”菩萨,端坐于莲花(表清净的菩提出于烦恼污泥)之上,手持弓箭,表以智慧欲箭射众生阿赖耶识中之一切贪欲种子,令成佛陀的大圆镜智。此金刚又名般若波罗蜜,意谓以如实证知诸法空性的智慧通达一切佛法,无滞无碍。就此而言,与其说佛教基本上是节欲主义,毋宁说佛教根本上是“以智化欲主义”。 西哲柏拉图亦主张,以灵魂中最好的功能——理性为导,在意志驱动下为高尚的目标而努力时,灵魂中最不好的欲望会成为帮助人有价值、受人敬仰的正面力量。当然,柏拉图尚缺乏佛法特有的如实正观欲望本空的本性而转欲望为菩提的出世间智慧。 太虚《人欲之分析与治理》将佛教对欲望的处理按佛法五乘分为三种:人乘节欲;天乘、二乘绝欲;大乘化欲。化欲的方便有文化欲的净化(信教)、知识的理解而证果、物境欲的净化(净土)、续生欲的净化(密法)。此说基本合理。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