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们举个例子,他们能淘到什么程度。那个教室里,那是出气的窗,带着那小铁片,就是那横横横竖竖竖搁那那小铁片,我估计可能是通风口吧。我的学生能把那个麻雀抓住以后,塞到这个通气孔里,然后栓一个绳,栓着这通气孔。他们要是讨厌哪个老师,就给你准备好了。老师往讲台一站,班长一喊「立」,这面绳一拉,麻雀满教室飞。我那学生就能淘到这分上。 还有,都有一个方的粉笔盒装粉笔放在那个讲台上。我的学生把这粉笔拿掉,装了什么进去?就是没长毛的那个小老鼠装在这粉笔盒里。上课的老师是个女老师,这么一拿粉笔,抓着软呼呼的,毛茸茸的,吓得嗷嗷哭。上教研室喊我:刘老师,妳班我那个课我不能上,那都什么东西?软呼呼的。我说:哪有软呼呼的,搁哪放着?她说:搁粉笔盒里。我说我去看看。我就去了。去了以后,一看粉笔盒,这不是满满的一盒粉笔吗。在她找我的这个工夫,人家这些淘气包子们已经换包了,把耗子拿出去了,把粉笔又装回去了,一个个坐得直溜溜的。还奇怪,装的那模样可可爱了。「老师,妳干什么来了?这堂课也不是妳的课?」刚给老师气跑,我来了他们就这样。 最淘的那个学生,他能把那个纸抠成鼻子、眼睛、嘴,带窟窿的。因为他对我非常好,上课他不捣乱。他小学念了六年级,就认识他名三个字,还不会写。六年就学会认识这三个字,你说上课你让他乖乖的坐那,难为不难为他?所以我挺同情他,我一点也不讨厌他。我这面回过头到黑板一写字,他把他的这个「脸」突一下就挂上了。你说同学能不笑吗?哈哈就笑了。我这么一回头,他这个「脸」已经摘掉了,一本正经的说:笑什么,笑什么,不要气咱们老师。大家谁都不敢笑。他就像一个王子似的,就能淘到这个分上。 这就认识这三个字,我就想了一个办法。我想了个什么办法呢?我姑娘那年上小学一年级,我就跟他说:让我姑娘当你的小老师,你上我家去上课,行不行?他可高兴了:老师,我上妳家上课。天天背小书包上我家,我姑娘给他上课,教拼音a、o、e、i、u、ǖ,「北京天安门」,就教他这个。我姑娘学的回来教他,就是这样的。现在我们聚会的时候,他说:老师,我得去看看我的小老师。我说:你还记着呢?他说:我怎么不记着呢?我们俩面对面坐着,可郑重其事的教我「北京天安门」,a、o、e、i、u、ǖ了。他现在已经都四十多岁了。就是这样的。 所以我说,人生当你面对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你怎么看?如果换别人说,这学生还能教?这成天跟他操这个心。因为我的学生家长都说:老师,这个班妳要从现在带到他们毕业,妳得短寿十年。这么集中,你说你管谁呀?成天跟他们毂辘在一起。但是我和学生的关系特别好。我教了那么多年学,就是中学、小学我都教过,我没有感觉说我学生讨厌,我学生气人,不听话,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我到现在我回过头想,如果重新让我选择职业,我还选择当老师。特别好!跟他们在一起,我觉得我就是一个孩子。因为我的年龄本来就不大,我教的最大那学生比我小个五、六岁。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看不出来谁是老师谁是学生。跳绳一起跳,打雪仗一起打。 有一次,我给你们举个笑话,这个时间还有几分钟,我给你们讲个笑话。我教了一个一年级的班,那个小学。我刚上班,小老师,我又接了一个一年新班,小学生。第一天,收学费,那时候每个学生是三块钱,我就让我妈给我缝了一个大布兜子,就这么挎到脖子上。这兜子不就在胸前,干什么?收钱用的。然后学生和家长来了以后,我不知道让他们坐下。我搁前面这个一坐,学生、家长就都给我呼到中间了,呼得我这汗顺脸往下淌,然后这手收钱往兜子塞,这个手给人家开收据。给我忙的、热的,好不容易收完了。我出去一看,人家我们学年组长是个老教师,人家怎么那么规矩?家长一行一行,学生一行一行,人家坐在前面稳稳当当的,这就学了一招。我知道,收钱的时候让他们都坐那,一个一个来交,不是他们把我围着,就这样似的。 孩子上厕所,我还给准备卫生纸。下课都上我这来发纸,我那搁桌子放着,上厕所发一张,上厕所发一张,又叫学年组长看见了。学年组长说:刘老师,妳这干什么呢?我说:发手纸。他说:这个得让他们自己准备,自己发,不是妳给发。又学一招,老师不给学生发手纸。那小不点儿不会脱裤子,我就得领着上厕所,我给他整裤子。便完,我再给他提溜起来。就是这样的。又叫学年组长说了,人说:妳不能各个领着上厕所,这得培养他们自立能力。这不行,就是这样的。 结果有一次下大雪,我们学校的楼后下的那雪都能没腰,就那么深的大雪坑。我就领我班学生去打雪仗,男孩一拨,女孩一拨。我和女孩是一拨,那男孩就抠个大雪洞就把我塞进去了,然后上面拿雪把我埋起来了。这女孩一看老师怎么丢了呢?其中有俩是一对双,我记得特别清楚,叫吴双美、吴双丽,小姐俩。这下站哪就哇哇就哭了:老师丢了!老师丢了!我赶快从雪洞里钻出来,我说:老师在这。当时正好是工人下班的时间,那一个道,工人下班走的时候,都站那儿看,说:你看这小老师和这小学生,怎么玩的这么开心呢?我那个时候,我甚至比那孩子我还孩子,就是这样。 所以可能就是这样,我这六十多年,我真是我觉得我可开心了!我可潇洒了!我没有大人的那些负担,因为大人的那些事我不明白,我就明白孩子的事,我就跟孩子们在一起行。所以我的学生说:老师,妳中学不能教了,小学不能教了,幼儿园也不能教了。我才知道,什么意思?说:老师,妳太单纯、太天真了!和几十年前教我们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这是我学生聚会的时候他们跟我说的。老师,妳现在怎么社会经验,妳一点没增加呢?我说:那个对我来说都是没有用的东西,我不用增加,这不挺好!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