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欧美艺术家受禅宗影响甚大。当代著名作曲家汤姆?凯支(Tolm Cage)(12)曾经默坐钢琴前许久,以此作为他的作品。他以为艺术的最高境界是无法表现的,欣赏者只有在空白中与表演者契合心机。这里,在从“事”到“真”的跃进中,作机缘的不再是音乐符号,而是那片无声的沉寂。“事”被最大限度地简约,以造成“真”的突现。这的确悟到了禅的真味。 (3)圆融真善美的间隔 “即事而真”揭示的是一种体悟本体的方法,追求的是真善美圆融无碍的境界。 《青源惟信禅师语录》记述:“老僧三十年前来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体歇处,依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 这是禅宗的了悟过程,也是从事到真的升华过程。起初山水只是映入人类感官的对象,是为智性分辨的外物,它呈“事”的种种特征。当它成为主体体悟本体的机缘时,智性的通道被堵死,潜意识闸门开启,山水主体化、人格化,出现山非山、水非水的景象。到开悟后,山、水、人一体,人消融在对象之中,自我消失了,山还是山,水还是水。两个“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表面没有差异,但前者是自我的感觉,后者是“真我”的开悟。 禅的了悟过程也就是中国艺术家追求的最高艺术境界。当主体以外部事物为自己审美对象时,则“外师造化”,在这个阶段,艺术追求的是形似,山是山,水是水。当主体情感投射,使其意象化,对象就不再是与主体无关,此时“中得心源”,凝结着主体的审美理想和道德愿望,这时达到的是艺术神似阶段,山不是山,水不是水。当主体消融在对象之中,山复归于山,水复归于水,这即是“真”的境界,即禅境,真善美圆融无碍。在这种意境中,艺术创造如行云流水,“笔忘手,手忘心”,不追求“似”而达到“是”。相传王默作画,每在酒酣之后,即以泼墨,脚蹙手抹,或浓或淡,随其形状,为山为石,随心所欲,倏若造化。 艺术即自由,它要超越感性的真。以禅的境界观之,若对眼睛的视觉印象,耳朵的听觉印象,口的味觉印象,手的触觉印象作种种分别,就是着相。而“空手把锄头,步行骑水牛,人从桥上过,桥流水不流”,却道出禅宗弟子胸中见解的要旨,它不合现象世界的真,却与绝对自由的本体相契合。 在中国诗画中,时空界限、各种感官的功能界限常常不复存在。“雪与蕉同景,桃李与芙蓉并秀”。而评论家论道:“非画也,真道也。当其有事,已遗去机巧,意冥玄化,而物在灵府,不在耳目”。 禅僧的修习,是要把“无报酬”(或称“无功用”、“无功德”“报冤行”)作为基础的,了悟禅境,并不是只以春花秋月,洁身自好为究竟,要践履布施,践履忍辱。禅的这种至善追求,也体现在中国诗画空灵淡泊,深邃悠远的风格之中。 海外一位华人艺术家讲,不理解禅是无法理解中国诗画的,西方一位美学理论家则把《坛经》视为东方艺术理论的经典,这都说明禅的深厚美学意蕴。 禅以及“即事而真”的旨趣,是对生命的反省,是对人生的审美体验,它恬然于不拘所成,从一个方面反映了中华民族敦厚、朴实、善良的美德,也极大地影响了民族文化艺术的走向。时下,依然有着很现实的意义,也造化着走向世界的东方文化艺术的精进。不过,禅宗中的公案、话头,也未必都是卓见,时代变得太大太大了,东施效颦,邯郸学步,并不足取。如果说“禅”透露着不落筌蹄,贵在创新的信息,那么我们就多少理解了“禅”的永恒魅力,多少知道了我们应当做什么和能够做什么。 注释: ①《景德传灯录卷6》。 ②《指月录卷11?赵州》。 ③⑩见黄河涛:《禅与中国艺术精神的演变》第42页、270页。 ④见李泽厚:《中国古代思想史论》第207页。 ⑤王弼:《周易略例、明象》。 ⑥铃木大拙佛洛姆:《禅与心理分析》第32-33页。 ⑦见宗白华《中国艺术意境之诞生》载《中国古代美学艺术论文集》第13页。 ⑧汤因比、池田大作:《展望二十一世纪》第399页。 ⑨《长松茹退》。 (11)见叶维廉:《道家美学、山水诗、海德格尔》,载《中外比较文化研究资料》第七辑第50页。 (12)中译名是笔者加的。参阅《佛教与中国文化》第195页。(信息来源:香港宝莲禅寺) 编辑:明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