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一法师的几个朋友

作者：陈凤尤  来源：人民政协报

　　弘一法师(1880-1942)，俗名李叔同，字息霜，别号晚晴老人，祖籍浙江平湖。李叔同早年东渡日本，入东京美术专门学校研习绘画、音乐，并联合留日学生创组春柳剧社，演出《茶花女》、《黑奴吁天录》等欧美话剧，名噪一时，同时加入同盟会。回国后，主笔上海《太平洋报》，以文字宣传革命，为南社巨子之一。李叔同才华横溢，诗、书、画、金石、音乐、戏剧，无所不精，是中国近代艺术的启蒙者之一。l918年，他在杭州虎跑大慈寺披剃为僧，法名演音，字弘一。出家后，精修南山律学，著有《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华严经疏论纂要》、《南山道祖略谱》等十余种佛学经典，成为明清以来最有学问的一代高僧。
　　
　　弘一与夏丏尊
　　
　　夏丏尊(1886-1946)，浙江上虞人，近代文学家和教育家，在杭州浙江两级师范学校任教时，与弘一相识。那时弘一尚未出家，也在该校执教，讲授音乐美术课程。两人朝夕相处，友情甚笃。弘一早年即有皈依佛门的出世思想，一直潜心研究佛学。1916年的一天，夏丏尊偶然与弘一谈起在一本日本杂志上读到的一篇关于断食的文章，说断食可以使人身心更新，产生巨大的精神力量，中外伟人如释迦牟尼、耶稣，都曾经断食等等。弘一听后，留下深刻印象。第二年初，弘一避开亲朋好友，径自往西湖畔虎跑大慈寺实验断食。第一星期逐渐减食，第二星期只饮清水，第三星期由粥汤逐渐恢复到正常饮食。断食期间，每日静心临写魏碑。经过此次尝试，弘一皈依佛门的信念更加坚定，开始吃素、念珠、研读佛经、供拜佛像，到1918年夏，终于舍弃一切，在虎跑大慈寺剃度出家了。
　　
　　弘一出家后，对夏丏尊十分感谢，认为正是由于夏丏尊的因缘，使他得以实现了久已神往的夙愿。夏丏尊对此却颇为不安，特地在故乡上虞白马湖畔修建庵居“晚晴山房”，供弘一居住，希望能减轻弘一长年云游四方的辛劳。两人始终保持着坦诚的君子友情。1942年9月，弘一在福建泉州温陵养老院圆寂，给夏丏尊留下遗偈云:“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问余何适，廓尔忘言。华枝春满，无心月圆。”表达了对君子友情的珍惜之意和对自己精神追求的欣慰之情。
　　
　　弘一与内山完造
　　
　　内山完造(1885-1959)在上海经营书店期间，与许多中国知名人士有过接触。1931年某日，经夏丏尊引见，内山完造在北京路功德林素餐馆认识了弘一法师。两人用日语略为寒暄后，夏丏尊提出请内山完造将弘一所著《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30册和即将出版的《华严经疏论纂要》12册带到日本分发。内山完造当即答应，并询问弘一希望将这批佛经分送何处何人。弘一表示一切由内山完造自行安排。
　　
　　数日后，内山完造将《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分别挂号邮赠东京大学、西京大学、大谷大学、大正大学等学府的图书馆。两年后，又将《华严经疏论纂要》用箱装好，托人乘船带往日本，分赠帝国大学、大正大学、东洋大学等高等学府和京都东福寺、大和法隆寺、黄蘖山万福寺、比叡山延历寺等佛刹。两部佛学著作在日本引起很大的震动，被认为是近百年来的稀世经典，先后有不少学府、佛刹和个人致函内山完造，希望能得到它们。这两部著作对日本近代佛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弘一与柳亚子
　　
　　柳亚子(1887-1958)，字安如，清末与胡朴安、余天遂、李叔同、苏曼殊等人创立南社，任社长，以文章宣传排满革命，为民主主义革命的著名斗士。弘一出家，柳亚子深为理解，认为弘一此举是为拯救苦难大众做出的自我牺牲，同样具有崇高的意义。1940年，弘一60大寿，柳亚子特地赠诗云:
　　
　　君礼释迦佛，我拜马克思。
　　
　　大雄大无畏，迹异心岂殊。
　　
　　其时抗战正值相持阶段，中华民族危在旦夕，柳亚子又赠弘一诗一首，云:
　　
　　闭关谢尘纲，吾意嫌消极。
　　
　　愿持铁禅杖，打杀卖国贼。
　　
　　意在告诫弘一念佛不忘救国。不久，弘一回赠柳亚子一诗:
　　
　　亭亭菊一枝，高标矗劲节。云何色殷红，殉教应流血。柳亚子阅后，深为弘一珍惜晚节，决心以身殉教的勇气所感动，慨叹人生知己，莫过如斯。
　　
　　弘一与丰子恺
　　
　　弘一出家前，曾在浙江两级师范学校任教，学生中有不少人后来成为中国文艺界的知名人士，如刘质平、丰子恺、曹聚仁、黄寄慈、金咨甫等，其中丰子恺(1898-1975)与弘一之间有着特别感人的师生情谊。弘一出家后，丰子恺也随师皈依佛门，并取法名婴行。为祝弘一50大寿，丰子恺绘成护生图画50幅，结集出版。所绘人兽草虫，皆以“爱生”、“护生”为主题，充满了劝人为善的佛学情调。1931年，又作护生画集第二集60幅，预祝大师60大寿，并且与大师相约，以后每隔十年绘成一集，至100大寿止。
　　
　　1942年，弘一在泉州圆寂，时年62岁。丰子恺神伤之中，发誓继续创作护生画集。在弘一另一弟子广洽的资助下，1950年护生画集第三集70幅问世。1960年至1965年间，第四集80幅和第五集90幅也相继出版。“文革”开始，丰子恺在极端困难的处境中，仍旧苦心作画，悄悄绘成护生画集第六集100幅，实践了40余年前的诺言。1979年弘一100岁冥寿之际，在广洽的协助下，护生画集第六集100幅终于由香港时代图书有限公司刊印发行，此时丰子恺已经离世四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