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夏,台湾岛内谣言四起,人心惶惶。此时,三家寺院都向慈航法师正式提出:因经费困难,难以供养,决定不办佛学院。慈航悲愤交集,不能自抑,在圆光寺佛学院举行结业仪式上,他在致词中先是狂笑三声,而后突然恸哭失声。在座大陆学僧顿时个个哭成泪人,连周围僧众也暗自拭泪。 第二天,慈航法师找妙果交涉,要他兑现当初诺言,把结业的20名大陆学僧全部留下。双方迭经争论,妙果不得不同意遴选10名留在圆光寺。 随后,慈航法师带着20多名师生浪迹四方,几经周折,终于在新竹灵隐寺得以落脚,并办起了佛学院。不料不出一个月,便祸从天降。一天,新竹警察局突然将慈航及13名大陆学僧逮捕,并连夜秘密押往台北市警察局刑警总队。 在审讯中,慈航法师被诬为“涉嫌匪谍案罪”。在据理申辩遭驳后,他临危不惧,临难不苟,双目微闭,一言不发,借三昧定力之功,摄心入静,一心念佛。关入牢房后,他泰然自若,每天照样为学僧讲经授课。 这期间,台湾警备司令部会同各地警局,到处追捕大陆僧青年,社会上盛传“中共间谍冒充僧人混入台湾”。此时,原先留在圆光寺的10名大陆学僧也全部被捕,岛内各寺院风声鹤唳,一夕数惊。 慈航法师被捕的消息传开后,他的3位僧俗道友随即展开营救,其中一位身为国大代表的居士,曾当面向台湾省主席兼警备总司令陈诚请求放人,陈诚却以“当依法处理”拒之。万般无奈下,他们转往孙立人官邸求救。 孙立人是抗日名将,原新一军军长,时任台湾陆军总司令兼防卫总司令。其夫人张晶英法名清扬女居士,笃信佛教,是台湾佛教界上层名人,与慈航有过交往。 第二天,张晶英就去台北警局说项。警方看在孙立人夫妇分上,加上也有数位民意代表联名担保,于是在关押18天后,由张晶英将慈航保释出狱。 慈航法师出狱后曾四处漂泊,后被台北汐止静修院住持请去,每日为比丘尼讲解佛经。这时,有人劝他换掉南传黄色僧服,改穿俗服,以免引人侧目,他凛然道:“头可以断,僧服决不能脱!” 慈航法师含冤入狱的消息传到新加坡后,他的弟子们纷纷来信劝他离台返星,不仅汇来款项,甚至寄来机票。慈航当场撕掉机票,将款项悉数交给静修院购买经书和教学用品。他回信给弟子们说:“我已老了,死也不足惜,但我不忍心一人跑走,而让僧青年一辈子负罪受苦……” 慈航法师在静修院时,常有大陆僧青年悄悄前来探望。台北警局发现后,三次出警缉捕,好在尼众机敏掩护,得以逃过劫难。后在静修院住持三番五次苦苦劝说下,慈航终于躲进深山老林中的洞穴,过着野人穴居般的生活。 到了1949年冬,国民党当局最终确认“僧难”是一桩错案后,慈航法师才下山回到汐止静修院,被关押的大陆僧青年才陆续被释放。这批僧青年在慈航圆寂后,大多离开台湾去往欧美或南洋,各自弘化一方,卓有建树。 乡愁萦梦 修成金身 1950年春,汐止静修院住持在院后的秀峰山麓,为慈航法师修建了弥勒内院,此时,他才有了比较稳定的居所和道场。慈航在其中设立太虚大师纪念堂,继续展开僧尼教育工作。他曾对弟子们讲:“我一生奉行‘三无主义’:无地位,无寺庙,无金钱。来也空空,去也空空。” 这期间,从狱中释放及散居各地的二三十名大陆僧青年又回到他身边,这是慈航法师精神最愉快的时期。他先后创办了弥勒内院佛学研究院和静修院女众佛学院,并开设英语课程。他精力充沛,每天工作10小时以上,上午在弥勒内院为僧青年授课,下午到静修院为比丘尼讲经,还要接待前来闻法问法的居士和信众。他急公尚义,襟怀坦荡,待人以诚,诲人不倦,在台湾佛教界道誉日隆。 随后,慈航法师应各方邀请,举行环岛弘法活动。他以弘扬“人间佛教”理想为主旨,净化人心,度利众生;同时高树正法旗帜,倡导正信,反对迷信。他在回答信众提问时说:“举凡古今中外,一个国家的兴衰,物质固然有莫大关系,而全体人民的精神与道德,才是国家的灵魂。”此行途径台北、新竹、台中、台南、高雄、宜兰等地,一路上听众如潮,法缘极盛,在台湾社会各界引起强烈反响。 此时,一些在慈航法师危难时刻毁谤中伤、甚至落井下石的佛门中人,竟然纷纷前来移尊就教,极尽逢迎拉拢之能事。慈航的弟子们对此忿忿不平,而他却以德报怨,总是以既往不咎、宽恕为怀的包容心,善待这些同门中人。 在僧尼教育和弘法活动中,慈航法师十分重视民族主义精神的宣传。他深知,日本50年的殖民统治和奴化教育,给台湾同胞造成了巨大伤害。为了消弭日本佛教不僧不俗风尚对台湾的影响,他坚定贯彻太虚大师的僧教育思想,弘传中国佛教文化的精华,坚持中国佛教的律仪制度,以此慢慢影响台湾僧俗大众,使之摆脱日本佛教的律仪和习俗,回归中国大乘佛教的传统。 为了肃清“皇民化”教育的遗毒,他要求那些崇拜东洋或只会讲日语的僧尼和信众,都要学会普通话和中国文字,不忘自己是中华民族炎黄子孙。他重视弘扬中国历史文化的基本精神,褒扬台湾同胞反对日本殖民统治所展现的民族大义和国家大义,宣讲中国佛教爱国护教的优良传统,阐析“人间佛教”的思想内涵,藉以唤起台湾同胞对自身历史文化的记忆。 1952年,慈航法师为了完成最后几部著述,决定摒除琐务,闭关写作。但在此期间,他依然每天通过关房的窗口,为僧尼讲课5小时。 晚年的慈航法师,似乎已抖落历史的烟尘,超脱人世的恩怨,而安身立命于天人合一的宁静中。20多年浪迹海角、饱经忧患的飘泊岁月,使他思乡怀亲之情愈加浓烈。神州的名山古寺、江南的杏花春雨、故乡的丹山碧水、师生的深情厚谊、祖庭的如烟往事,时时萦绕在他的梦怀中。 1950年,慈航法师曾对入室弟子律航说:“我离开南洋之前,原打算直接回闽北家乡,买块坟地,然后在附近三个县,传布佛法,将来造成一个佛教区域。这次来台湾,只是因利乘便,作一桥梁罢了。”又曾对弟子星云说:“我的祖庭在闽北泰宁,那里山灵水秀,佛缘隆盛。今后,我要带你们到福建家乡看看……”其殷殷桑梓情,溢于言表。 1953年,慈航从香港弟子来电中惊悉圆瑛大师圆寂,顿时悲痛不已,含泪写下《风雨声中悼我师》一文。同时抱病联络各方,在台北十普寺召开追悼大会。他难掩悲戚地对入室弟子自立说:“两岸海天阻绝,骨肉离散,这里中华国族的最大不幸……今生今世,我唯一的心愿是祈盼返回大陆,寻根谒祖,祭拜恩师,聊报法乳之恩于万一。”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