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即‘宝玉’也。那年荣宁查抄之前,钗黛分离之日,此玉早已离世:一为避祸,二为撮合。从此夙缘一了,形质归一。又复稍示神灵,高魁贵子,方显得此玉乃天奇地灵锻炼之宝,非凡间可比。前经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带下凡,如今尘缘已满,仍是此二人携归本处:便是宝玉的下落。”(一百二十回) 丢玉一节是在九十四回。玉一丢,贾宝玉这个人物便失去了一股灵光,整日疯疯癫癫,只有一肉身在世上混迹。好一个“夙缘一了,形质归一”。当时妙玉扶乩即已交代:噫!来无迹,去无踪,青埂峰下倚古松。欲追寻,山万重,入我门来一笑逢。(九十五回)其中“我门”即为空门。与此同时,为情而下世的黛玉因知宝钗要嫁宝玉后,其真身也一并归位,世间只留下一空壳:“黛玉自己坐下,却也瞅着宝玉笑。两个人也不问好,也不说话,也无推让,只管对着脸傻笑起来。”(九十六回)看不破的人读了这段描写会觉得十分辛酸,甚至为两个人物的悲惨命运而叹惜。如果从了悟凡尘的佛教观点来看,读者会清晰地发现,宝黛二人的麻木在前是有伏笔的,走到这一步也是他们从渐悟转而顿悟的必然。 从此后,贾府各个人物皆随其来历而明现其本质,上演的是一场虚假的闹剧。元妃薨逝后,凤姐开始设奇谋。为了家族的利益,一贯以痛爱姑娘们为务 杜景华在其“《红楼梦》与禅宗”一文中谈道:“和以往我国许多知识分子一样,曹雪芹不可能成为一个宗教意义的禅宗信徒。他的主人公贾宝玉就曾一味地毁僧谤道,他的书也曾对僧、道人物多次地大不敬。”又说:“曹雪芹岂非一个地道的佛教徒,而《红楼梦》又岂非纯是一部禅书?其实,曹雪芹真正的不过是一个居士;或者说,他不过是个自号居士的知识分子而已。”还说“曹雪芹不仅不是一个僧徒,他也不会使自己一股儿地倒进佛教;他只是苦苦地希望自己能弄明白这个世界,以及这世界中的一切内里之所在。他要给自己以及世人的痛苦找到一个解脱的出路,然而又终究弄不明白这出路在哪里。但他仍不懈地探索着,直至终生。”④ 全文认为曹雪芹对佛教本身并不是虔诚的。 其实,贾宝玉毁僧谤道的行为只是针对我们常说的“世俗宗教”而来的,而并非真正否定佛、道两教。曹雪芹也不是不明白这个世界及这个世界中的一切内里所在,他也并非只是一个苦苦地探索者,他是在文字般若中了脱尘缘而已。第十五回里,作者对只重形式不重内容的庸俗佛教就给予了有力的讽刺和否定。不管是铁槛寺的法事活动还是馒头庵里的戒律无绪,作者都加以否定。如秦钟,其姐姐正在出殡,他却在庵里开始调戏小尼姑智能儿,结果被宝玉抓住。而智能儿的那段委屈之语到也道出了庵里摧残人性的控诉:“你(秦钟)要怎么样,除非我出了这牢坑,离了这些人,才好呢。”可想,在馒头庵里已没有佛法初传时期那种解脱众生的功能,已不是真修之士向望之地,而只是一牢笼。这样的“佛门”一旦误入,岂不贻误众灵?二十八回宝玉对王夫人的虚伪佛教也作了深恶痛绝的否定。在谈到黛玉应吃什么药时,宝玉说王夫人是被“金刚”“菩萨”支使糊涂了,弄得王夫人下不了台,竟在众人面前开了黄腔。宝玉还在凤姐说话的时候故意一句一个阿弥陀佛,跟本没把这种口头佛教放在眼里。可以说,体现在宝玉这个人物身上的反感和满不在乎,不仅表明了他鲜明的宗教思想,而且也痛斥了庸俗佛教对世人的毒害。 当然,杜文只将《红楼梦》的佛教思想归结为禅宗一支也远为不够。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