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与“现行”的关系是“所熏”与“能熏”之间的依存关系,也正是第八识与七识之间的依存关系:第八识是“所熏”,前七识是“能熏”。唯识论者论证:只有第八识才能是“所熏”。第八识按其性能来说,乃是一种续而不深的意识,它的连续性,可以使它坚执“种子”,使“种子”受熏;它的不深而虚疏,又可以使它具有容纳性,这是“所熏”的必要条件。一方面,第八识是“无记”的(即无善无恶之意,《成唯识论》卷三:“此非善恶,故名无记”),因此可以接受具有善恶性的“种子”的熏染;另一方面,它的体性是虚疏的,因而“无所违逆,能容习气”(同上,卷二),也就是说:“体是虚疏,易可受熏,(中略)有虚疏故,可容种子。”(《述记》卷十四)“所熏”与“能熏”同具的条件,乃是二者之间的“同时同处,不即不离”,“如是能熏与所熏识俱生俱灭,熏习义成”(《成唯识论》卷二)。这是对第八识与七识的相互依存关系的进一步的界说。 由此出发,唯识论者对“种子”与“现行”的因果关系展开了错综的分析: (一)“种子”是识的潜在状态,而“现行”的识乃是这种潜在的识的显现,就二者的相对的因果关系来说,这种显现乃是“种子”生“现行”,即“种子”是因,“现行”是果。窥基在《成唯识论掌中枢要》中写道: “摄论第二卷,以种为因相,诸法因缘故;现行为果相,二种所生故。” “二种”即“识种”(或名言种子)与“业种”,前者是无善无恶的,后者是有善有恶的。前者自身并不能单独发生变化,只有在与后者相结合的条件下,才能变起“现行”。因此,严格说来,“识种”是因,“业种”是缘,“现行”是果。 “现行”由“种子”生起,但又反过来熏习“种子”,原来的“种子”被熏之后成为新种,就“现行”之识对受熏后处于新的状态的潜在之识而言,这种转变乃是“现行”生“种子”,“现行”是因,“种子”是果。 这样,“种子”与“现行”相互更生,互为因果。在这种“种子”与“现行”相生的因果关系中,唯识论者提出两个相互结合的观念:第一个观念是因果同时,第二个观念是异类相生。 “种子”与“现行”同时而有因果关系的观念,是“能熏”与“所熏”、“同时同处,不即不离”的观念的直接的推衍。今取有关文句略加检证: “如隔念者:非互相熏,能熏、所熏必俱时故。”(《成唯识论》卷三) “有作是说,要种灭已,现果方生。(中略)有义彼说,为证不成,(中略)焰炷同时,互为因故,然种自类,因果不俱,种现相生,决定俱有。”(同上,卷四) “测(圆测)云:种现同时名俱现,必依一身名和合,故遮过,未及他身也。基(窥基)云:现者,显现、现在、现有三义名现,(中略)显现简第七,现在简前后,现有简假法。体是实有,成种子故。”(太贤《成唯识论学记》卷二) “令所熏中种子生长,如熏苣胜,故名熏习。能熏识等,从种生时,即能为因,复熏成种,三法展转,因果同时,如炷生焰,焰生燋炷,亦如芦束,更互相依,因果俱时,理不倾动。”(《成唯识论》卷二) 异类相生的观念是:作为因的“种子”与作为果的“现行”并不属于一类。唯识论者认为,正因为“种子”与“现行”不属于同类,所以能够俱时而有。如《成唯识论》说:“现种异类,互不相违,一身俱时,有能生用。”窥基释:“现行与种,各异类故,互不相违,于一身俱时现在,有能生用故。(中略)因果体性,不相似故,名为异类;不相违故,得同时有。”(《述记》卷十四) (二)“种子”生起“现行”,“现行”又熏成“种子”,就新种与旧种的因果关系而言,乃是旧种生新种,即旧种为因,新种是果。同样,“现行”熏成“种子”,“种子”又生起“现行”,就旧的“现行”与新起的“现行”的因果关系而言,乃是“现行”生“现行”,即旧的“现行”是因,新起的“现行”是果。在这种“种子”生“种子”、“现行”生“现行”的因果关系中,唯识论者也提出两个互相结合的观念:第一个观念是因果异时,第二个观念是自类相生。 因果异时的观念乃是由“种子”的“恒随转”的原理引申出来的,“种子”是连续而无间断的,因而有前种与后种的“长时一类相续”。自类相生的观念是指“种子”生“种子”、“现行”生“现行”,虽有前后刹那之别,但同属一类,对此,窥基有如下的解释:种子望种,体性相似,名为同类,以相违故,不得俱时一身和合,即第五卷《瑜伽论》云:“与他性为因。即种望现,亦与后念。自性为因,非即此刹那,此即是种,前后相生。(中略)现行望种,名为异类,虽亦熏种,后种未生果,故非无穷,于一刹那,无二现行。”(《述记》卷十四)总括说来,唯识论者所论“种子”与“现行”的因果关系可约为二类:“种子”、“现行”相互之间异类俱时而生,“种子”、“现行”各自自类异时而生,合起来便是四种:“种子”生“现行”、“现行”生“种子”、“种子”生“种子”、“现行”生“现行”。 这两类因果虽交互相错,但综合在一起,便形成意识的恒转如暴流的图景:既有刹那的前后生灭,又有永无穷尽的连续,既有“种子”与“现行”的意识流转,又有二者各自相对的独立发展。 唯识论者关于因果的学说,是他们的全部教义的核心。近人欧阳渐对于他们的繁琐的论述甚至叹为“俶诡陆离,不容思议”,并且说:“设有问言唯识何事,应告之曰:唯识事是因果事。”(《唯识讲义》卷一)这样说法,虽有夸大之嫌,但也并不是没有根据的,因为唯识论是在八识的差别性的基础上建立了八识的依存关系,在这种依存关系的基础上描述了意识的恒转,在这一具有内在的差别性与依存关系的意识之流中,概括出各种类型的因果的环链,在这里,因果的环链也反过来集中地反映了八识的差别、依存与恒转。通过“种子”与“现行”的范畴,执持“种子”的第八识与熏习“种子”的七种转识的差别、依存与恒转,在“能熏”与“所熏”的关系中得到最后的揭示:通过熏习作用,“种子”与“现行”的递嬗推移的意识之流又在因果关系中得到最后的揭示。所有这一切有机的联结,我们不妨以《成唯识论》如下的一段文句作为印证: “阿赖耶识,为断为常,非断非常,以恒转故。恒谓此识,无始时来,一类相续,常无间断,是界趣生,施设本故。性坚持种,令不失故。转谓此识,无始时来,念念生灭,前后变异,因灭果生,非常一故;可为转识,熏成种故。恒言遮断,转表非常,犹如暴流,因果法尔。如暴流水,非断非常,相续长时,有所漂溺;此识亦尔,从无始来,生灭相续,非常非断,漂溺有情,令不出离。又如暴流,虽风等击起诸波浪,而流不断,此识亦尔,虽遇众缘,起眼识等,而恒相续。(中略)谓此识性,无始时来,刹那刹那,果生因灭,果生故非断,因灭故非常,非断非常,是缘起理,故说此识恒转如流。”(卷三)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