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和我姐在邻居的带领下,到一个地里去弄那个趴拉棵的大头菜的那个底。因为大头菜叫人家已经切掉了,收割收回去了,剩下趴在地上那破菜叶,就趴拉著那个叶。我们就把那个叶捡回来,然后拿水洗乾净,剁碎了,和苞米面和在一起,还不能蒸乾粮,你得就是弄那糊涂粥,那就不错了。我记得我和我姐就去跟人家捡这个,回来以后放在地上还没等做、没等洗,我爸下班回来问,哪弄来的?我们说捡的。说在哪捡的?在哪边,什麼什麼地里。跟谁去的?跟邻居。我爸说话特别少,我爸就说,从哪捡的,送回哪去。这我姐我俩是一句不敢反抗,好不容易捡回一点破菜叶,这老爸让送回去,那我俩就拿著这捡的菜叶,特守规矩,不告诉从哪捡的,送回哪去嘛,我们就得从那块地捡去,还得送回那块地里去,我和我姐就把那个菜叶就送回去了。回来以后爸爸说,现在全国人民都没有粮食吃,都很苦难,毛主席都不吃肉了,我们不能给共产党抹黑,要同甘共苦。所以我们从那以后再也不出去捡菜叶了,饿著就是饿著,就能有这个劲头。
…… 我姐姐的名字叫刘素青,那个青没有三点水的那个青。后来我分析完我自己的名字,我给我姐也分析分析,那个素我俩是一样的,没说的,那我想我姐这个青怎么说,那我就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姐今生一定成佛。我姐这一生最大的优点,忍辱,从小到大就受气,我爸爸妈妈喜欢我,不喜欢我姐。所以你看就两个姑娘,你看我姐从小就受气,这爸爸妈妈都不太得意她,按东北话说。第二,上学,受同学的气,受老师的气,她不知道犯什么毛病,反正谁都可以欺负她。再说,还受我的气,我从小就欺负我姐姐。我不举过例子嘛,我爸说要一家给我们买件衣服,那时候叫棉猴,就是那个大衣上面直接戴帽子的,那叫棉猴。我爸跟说我,小云,我这个月开支,我先给妳姐买一件,下个月开支再给妳买一件,行不行?我答应可快了,行,行。这我爸这个月开支就给我姐买了一件棉猴,这穿上上学,我俩一起走,要过两个火车道,过第一个火车道的时候,我就回头看看,看看我爸搁没搁后面跟着,因为我爸上班我们几乎是走一个路线,后面看看没我爸,前面也没人,后面也没人,站住、站住。站住干啥?脱下来、脱下来。这我姐就得乖乖的把那棉猴脱下来,穿在我身上。妳倒把妳身上穿的衣服脱下来给妳姐穿上,妳换换也行,没换。妳脱下来,我穿上了。穿上,我姐冻得哆嗦的,我俩就上学去了,上学这一天都是我穿着。等放学回来的时候,再过那面那个火车道,我脱下来了,穿上,这我姐就得乖乖的穿上,完了就这样。大约是二十多天,天天是这么倒腾的,过这火车道脱下来,我穿上;回来过那火车道,我脱下来,她穿上。所以爸爸妈妈不知道,以为我姐穿着。后来有一天,我们正在那脱着衣服,我爸过来上班,干啥?完了我姐说,小云冷了,我脱给她穿穿。我姐都不带说我命令她脱下来的,我爸说这还有几天我就开支了。完了实际我当时心里想,谁让你不先给我买。但是人家问妳了,说我下月给妳买行不行,妳答应了,说话没算数,答应了心里也不痛快。所以就这样,我姐没穿几天,可能也不到十天,我爸就又给我买了一件,这回我不扒她的衣服了。所以我姐现在都说,就姐俩,我从小就听我妹妹的,我妹妹让我干啥就干啥。到现在,我姐都听我的。
我姐有点什么,应该说能力,她就是说前面有个小屏幕,那个屏幕就像打字似的,嗒嗒嗒,一行,嗒嗒嗒,两行,她有好多那个偈子,我后来我说停笔,不能记。我姐说,小云,不是我编的,它出来,我就拿笔记下来,不行吗?我说不行,一首也不行记。就这样我姐就乖乖的撂下,一首不再记。我说妳的任务就老老实实念阿弥陀佛,除了这四个字,其它的和妳没关系。所以我姐现在在家里就乖乖的念阿弥陀佛。她忍辱特别好,谁都能欺负她。你看今年,比我大四岁,也七十出头了,还是那么窝囊。用我的话说,她就是面窝窝,就像那倭瓜一样,面乎,谁都能去搓沽她,你说这样她能不成吗?人现在虽然是没有一条腿,那也是表法。因为她得的是骨癌,你们想骨癌多疼,六年坚持着,在我那住半年,我都不忍心看,黑天白天不能睡觉,那真是疼。后来怎么手术的?丈夫、儿女都说,这么折腾还能行吗?因为那个是到最后,手术之前,她那个腿那个大包有多大?就二尺二寸的裤腿,提不上去,那个大包就那么大。所以就在那种情况下,我姐问我,这也得请示,这我老妹妹说了算,小云,妳姐夫和孩子们都让我做手术,妳看我怎么办?我这回我就没给人家拍板,我说姐,因为妳有丈夫、有儿女,这个事妳得自己拿主意,我不能说妳做,还是不做。我说既然大人、孩子都看妳太痛苦了,愿意让妳做,那妳就做。我姐就把这个手术做了。
她做手术那天我在她身边,我给你们学学,你说是不是表法?这不是这个腿要做手术吗?去本来我一个好朋友说走后门,给她找一个什么主任,给安排一个人专门给我姐做手术。结果我姐那几个孩子提前一天把我姐送医院去了,当时人家就安排了手术的主刀医生,等第二天我们去了,人安排完了。我好朋友说,小云,这不行,他说我跟他们谈谈,咱们得换。我说不能换,换不尊重人。人家主刀都给妳安排了,完了妳又去换别人,那妳不尊重人,我说不能换,就该着是这个人给我姐做,所以这个主刀的没换。这个第二天就给我姐做这个手术,做手术的时候不是去一个推车,得搁那车上,我姐住三楼,它那个手术室在六楼,得坐那个梯子上去。怎么接的我姐?人家这手术推车一来,我姐就开始唱观音菩萨,那唱得才响亮,躺在床上开始唱观音菩萨,那护士都瞅瞅大夫,完了说这老太太唱歌行吗?大夫说挺好听的,唱吧。这样我姐就唱着歌,就躺在这个推车上,人就上手术室了,做完手术回来,推回来,还是唱着回来的。后来人家那个护士跟我们熟了说,说妳们这俩老太太和一般老太太不一样,说这老太太从推着就唱歌,做手术的时候还唱歌,我们都说从来做手术没有这个先例,完了主刀,我们主任还说老太太唱挺好听的,就唱吧。她那是大手术,应该是全麻,我回来问,我说姐,麻了,妳疼不疼?我也没疼。整个手术一点疼的感觉没有,她说我一直在唱观音菩萨。我说那都全麻了,妳还唱吗?她说它也没麻着我。手术两个小时,唱了两个小时观音菩萨。
所以后来可以说我姐住院那二十多天的时间,把她那一科的医生、护士全度了,后来都到什么程度?查完房,医生、护士全呼到我姐那个病房,坐着跟俩老太太唠嗑来了。我说是不都影响你们工作了?完了那个护士长说,这俩老太太,太神奇了,这家伙都把我们吸引进来了。主刀那个医生他是自己是肝癌,在上海请他老师给他做的手术,给我姐做手术,就是我姐姐孩子给我姐送到医院那一天,他是第一天上班,手术后的第一天上班,第二天就给我姐做手术,我们不知道。他看见我,他说什么?问我,你看第一次见面,也不认识,他管我叫阿姨,他说阿姨,我问一个问题。我说啥问题。我给别人做手术,我杀不杀生?你看,就第一次见面,他就给我提这问题。第二个,妳能不能给我拿点佛经?你说是不是缘?我说好好,我一定给你拿佛经。我回家给他找的《认识佛教》、《无量寿经》,我就给他拿过去了。因为当时不知道他刚做完手术,他那时候做完手术三个多月。他就给我姐做手术,等下了手术台,出来的时候,我发现他那汗都淌,都往下淌,我还寻思他怎么这么弱,淌了这么多汗。他就告诉我,他说手术做完了,很成功,他说我现在回家休息。他就回家去了。以后我才知道,他自己本身是一个肝癌患者,刚做完手术三个月,然后就接我姐,这是他的上班后第一例手术,就给我姐做的,然后就结了这个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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