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功的人谓“一人与万人敌”。这一句话在古人最好,在今人则不行。何以呢? 古人道心充足,百折不回,一勇可以超过去;今人道心不坚,一折就回,一勇再勇,也超不出去。不但超不出去,不勇不敌还好,一勇一敌,反过来要降他了,不降不得过。这是什么道理?因为我们一个人力量是有限的,他们一万人个个都是力最很大的。万人是什么?是贪嗔痴慢疑,种种的烦恼无明。这一万个念头是一向纯熟的,不要你去近它,它会自然地随顺你。这一种自然随顺的一个念头有无量的力量,万个念头,力量更大到不得了。今天用功的一个念头是向来没有见过、又没有做过,它哪里会随顺你?不但不随顺你,还要你去寻它、顺它,可见一个寻它的念头极小极生疏,力量很小。 譬如一个家庭,儿女孙侄以及眷属,都是自然团结一致的。忽然外面来了一个生人说:“你们出去!这个家是我的。”你们看,这一家人还肯让他吗?不是要敌他吗?你一人向他们要,他们一家人向你敌,你还敌得过他们吗?我们这一念敌一万个念头也是如此,一万个妄想是熟的,是家里现成的;这一念用功是生的,是才有的,与它们不同伙。你们想想,如同一个人要他的家,他一家人跟你拼命,你一人还敌得过他一家人吗?同是一理。那么敌不过,又是怎么办法呢?不能随顺它去就罢了!办法是有,先要你们明了不能敌它的原因在什么地方。明白了这个地方当然才有办法,因为你一人要与万人敌,你早已有了敌的念头——就是敌的心。心既有敌,念头的形色自然是一个敌的形状。你这有了敌的形状表示当然是因敌人而有的,敌人见你要敌他,他当然要敌你。 譬如一个人预备与人打仗,一定手上要拿刀,头上戴盔,身上穿甲,站在一个宽大的地方。你有了这个预备,不是对方一万个人也就要来与你相打?他们各人不是也要拿刀拿枪?这一万个人的刀枪汹涌地来了,你一见还敢打吗?不是一见就要降他吗?次则,你能预备拿刀拿枪打人,不但一万人要求与你打,就是一个人两个人看见也要与你打。何以呢?你与他是对头,他当然视你也是对头,岂有不打之理?对吗?这都是譬喻,我们要舍喻法。你们以为妄想来了,赶快把“念佛是谁”打开,把眉耸起来,念佛是谁、念佛是谁就这么与它敌,三敌两敌,不知不觉随妄想去了。半天知道了,以为:“奇怪!我参‘念佛是谁’降伏妄想,怎么打了半天妄想,还不知道呢?”再来参“念佛是谁”。一刻业障翻起来了,你还照前敌它,三敌五敌,不知不觉又随业障去了,还是翻了半天才知道。你们照这样一天到晚与它敌,不知不觉随顺它,这就是你们用功“一人与万人敌”。实在今世人不能用。要怎么样使他这一万人化恶为善、一律投诚呢? 我们单单地,念佛是谁?不明白;究竟是谁?还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妄想来了,我不问它;业障来了,我也不问。总之不离“念佛是谁”,佛是哪一个念的?任它情来、爱来,种种的不得了,来的再多,我也不问,我还是“念佛是哪一个”。清清爽爽的,历历明明的,不慌、不忙、不急、不缓地参。正是你打你的妄想,我参我的“念佛是谁”,各人做各人的事。你打妄想也好,你不打也好,我的“念佛是什么人”,不知道,总是参。它们的妄想打够了,打到不打了,看看我还是这样参,挠也挠不动。久久的,它不是要向我投降吗?令它至心投诚,不是返妄归真吗? 譬如我穿一件破衲袍,搭一顶衣,头上戴一顶合掌尖的帽子,我是站着或盘腿子坐在路旁,任是千军万马、拿刀拿枪走经我这里,有什么关系?不是他走他的?因为我不是他的敌人,他哪里会打我?久久的,他跑来跑去跑熟了,他还来请教,请教我谈谈心,很友好的,还不是归顺我吗?你们大家想想,对不对?我与他为敌,他就与我拼命;我不与他为敌,他就亲近我,照常随顺我。你们想想,我单单一个“念佛是谁?”不明白,任什么妄想一概不问,不以它为恶友,亦不以它为良朋;不去近它,亦不远它。 这样子参禅用功何等好!足见得这一句“念佛是谁”认真参究,不与一切妄想业障为侣,不与天人修罗为侣,亦不与诸佛、菩萨、历代祖师为侣。你们恐怕又有一点疑问:“说‘念佛是谁’不与妄想业障为侣还可以,不与诸佛、菩萨为侣我倒有点不相信!”对罢!不相信不怪你,我要问你:“念佛是谁”你参没有参?假使没有参,你信我的话,参参“念佛是谁”到底是谁,究竟是谁?你这么一天到晚不断一下子,一点空档子也没有,正在疑情得力的时候,你打开眼腈来望一望,还有佛性,还有祖在吗? 这,就要你们自己行到那里才可见到。参!(信息来源:摘自《来果禅师年谱》) 编辑:明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