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原来,只有母亲温暖的怀抱,才是我一生的企盼啊。而所有的叛逆与反抗,只是希望她能够多多关注我,喜欢我,并且,疼爱我。 我是为爱这个人而来到这个世界。
(1) 至今仍然记得,与母亲大吵一次之后,自己躲在小小的厢房里,隐在一侧,听着母亲在外面焦急的大喊大叫,一个人急匆匆地向胡同深处走去的情景。 那年,我七岁。 正是十点的深夜。
到现在也不明白,一个七岁的小女孩,怎么就那么狠心,听见母亲去而复返的脚步,焦虑得带着哭音的呼唤,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没有发出一点的声音。 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任两行泪肆意的流淌。
(2) 有时候想,脾气太过相似的两个人,在一起,到底可不可以称得上是一种幸福。 哪怕是血脉相连的骨肉至亲,母女。 尤其,当她们的脾气同样火爆,同样不肯为了一点点小事退让低头的时候。 即使,她们同样深爱着彼此。
(3) 小时候,母亲永远是我不可亲近的一个。 也许是因了她对哥哥的偏疼,也许更是因为过于相似的暴躁。 母女两个人,仿佛永远也不可能平平静静地说一句话,往往是几句话没完,便大吵了起来。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而争吵的结果,是数不清的皮肉之痛。 一个母亲,以她母亲的权利,因女儿的桀傲不驯而不可扼抑的愤怒,将所有的伤心与痛苦借着手中的武器,愤愤地加于她女儿的身上。
恶性循环的结果是日渐一日的疏远。
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想过,也根本不知去想,为什么,一个母亲,会这样对待她的女儿。 血脉相连,骨肉至亲,如何会到这样一个地步。 而在这段历史中,作为一个女儿,尤其是一个任性妄为的女儿,我究竟应该负有怎样的责任? 而只是固执而叛逆地反抗着。
(4) 和哥哥一样,出生的时候,我们都不足月。 哥哥是六个月多一点,而我更惨,还差几天才六个月。
母亲的血样极其特殊,她根本没有能力将一个孩子连续十个月地保护在肚子里。 按正常来说,她的血脉,根本无法养住一个孩子。 真不知道,三个孩子,她是冒着怎样的风险,以怎样的坚毅,生下来,并且,将我们兄妹两个,健健康康地养大。
(5) 也许因为哥哥是第一个孩子,母亲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会有这种事情存在,因此在哥哥出生的时候,母亲很是手忙脚乱了一阵。 由于先天的严重不足,加上母亲最初的不善照顾,自小哥哥的身体便很虚弱。 那个时代里,所有的资料都极度匮乏,母亲的身体还根本不适合去做一个母亲,哥哥自小便是那种极粗糙的大饼干泡白水做奶水,仅有的一点营养,是父亲早晨四点便去粮店排队而凭粮票抢购回来的一斤牛奶。 因为这一点,母亲对哥哥,一直怀有极深的愧疚,与疼爱。
直至今日,仍然记得幼时和哥哥伏在温暖的炕沿上,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看着父亲守在炉边,将铝制的饭盒放在旺火上煮的情景。牛奶烧得滚滚的,一点淡淡的牛奶油脂渐渐浮起汇聚,哥哥的眼睛便紧紧地盯在其上。 火势极旺的炉子旁,父亲的额角,那一层密密的汗珠仍宛然眼前。 那是我们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6) 我出生的时候,正是姊姊出生一年之后。 而且也正是姊姊死后的那一年。 姊姊的走,完全是个意外。 而与先天的虚弱无关,尽管她也才六个多月。
姊姊十三天的时候,邻居领着她幼小的不足三岁的女儿到我家里去探望母亲。母亲与女孩的母亲不远不近的扯一些闲话,而那个小女孩,就那个时候走到姊姊的旁边,与姊姊哇哇地交谈,不知所云。 不知什么时候,她一下子坐到了姊姊的脑袋上,母亲发现了,惊得大叫。 另一个女孩的母亲,一下子吓得不知所措,怔怔地坐了一会,见姊姊还知大哭,呼吸顺畅,便舒了口气,借故离去了。 没过三天,姊姊便去了,母亲说是吓的。 说这些的时候,已是许多年后,她的口气很平淡。
因为一个疼爱之极的儿子,因为一个早夭的女儿,母亲极想再要一个女儿,乖巧、体贴,听话,会哄人。 我就带着这样的企盼,来到这个世界。 只是不如母亲的意,我是按照她的复制品的样子来到这个世界,而不是按照她的意愿,乖巧可爱。 而当愿望失衡之后,脾气的暴躁可想而知,尤其是面对一个同样脾气倔犟不知低头不懂事的女儿,会是怎样的失望,与伤心。
(7) 与母亲的明争暗斗,持续了十几年。 (如今回头想来,那十几年的岁月,本应是母亲最焕发光彩最美丽的十几年。对于一个女人,一个结婚生子日渐成熟的女人,这十几年又是怎样的美丽与珍贵。) 尽管我们,深深地相爱着。 即便,那时,我固执地认为,只有我爱她,而她的心里,就只有哥哥一个。 但是我仍然不可否认,我爱她,真正的,深切地爱着她。虽然一张口,两个人之间便宛如有一层冰障般寒冷。 从来没有人,如我那样的深切地关心她,在意她,为她去做我可以做到的一切。 哪怕是我的父亲,和母亲自小疼爱的哥哥。 也许,男人照顾家人的方式,真的是那样粗糙,不经意吧。 只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在关切她的同时,却又满怀着不被她疼爱的不忿。所有的感觉加在一起,只是觉得一种付出感情却不被回报的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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