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是出世间的,是不承认现实的合理性的,它强调“一切皆空”,不承认现世存在的意义。玄学不论崇有还是贵无,或者有无合一,都是认为有“有”和“无”的。般若学则不承认“有”和“无”的存在,说“有”是表“非无”,并非真有“有”;说“无”是表“非有”,并非真有“无”。故它强调非有非无,不落两边,这与玄学显然是矛盾的。 玄学与佛学的差别还与中印两国的文化思想传统有关。中国思想具有唯实主义传统,注重对现实的研究,不论是道家还是儒家,都不否认外界的存在(魏晋以前),研究的都是现实的对象,而不是抽象的概念。这一传统到了王弼似乎有所改变,实质上则是以一种新的形式出现,由自然的现实过渡到精神的现实,由本体的存在发展到认识的存在,由自然本体论上升到认识本体论。故王弼言“无”不去“无”,裴 说“有”为真有,郭象合有无,认为亦有亦无,都是对现实的肯定。 这一传统同样影响了当时精通般若学的中国僧人,他们往往难免以玄解佛的毛病,试图把中国传统的唯实主义与印度的空论结合起来,结果却陷入矛盾与苦恼之中。般若学在玄学的蛋壳中悄悄生长,但当它认为羽毛已丰,足以独闯天下、翱翔碧空之时,它便试图冲破玄学这一衰朽蛋壳,然它却遭到了失败,发现自己终不能跳出如来佛的手心。直至僧肇,般若学的努力始终未能成功,玄学的圈子依然套着它。值得注意的是,僧肇的方法论与郭象的合有合无很有关系,这也是般若仍未摆脱玄学的明证。 二、六家七宗的代表人物和主要思想 六家七宗,即本无、即色、心无、识含、幻化、缘会六家,其中本无又分为本无宗与本无异宗,故称七宗。六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本无宗、即色宗和心无宗。从时间上看,支愍度立宗最早,即色宗与本无宗差不多同时而立,因而三家的顺序不如玄学那样明显。但从逻辑上讲,心无宗别于“旧义”,提倡“心无”,反对郭象之心有,当为三家之始。即色宗针对心无宗不空色(物)的缺陷,提出“色即为空”,又恐堕入“空执”,提出“色复异空”,当为第二个环节。本无宗又针对即色宗色空不相即的缺陷,提出物性本无末有,诸法本性是空,在事相上表现为有形的万物。因而,《肇论》中依次述心无宗,即色宗,本无宗,并非随意而为,而是按照时间和逻辑顺序而说的。三家发展过程正体现了历史与逻辑的统一。当然,三家并不是和魏晋玄学一样,表现为一种严格的辩证否定的发展过程,但历史就是如此,我们不能用逻辑要求历史。 僧肇在《毗摩罗诘提经义疏序》上说:“自慧风东扇,法言流咏已来,虽曰讲肆,格义违而乖本,六家偏而不即,性空之宗,以今验之,最得其实。”他指出“六家偏而不即”,“偏”指其有片面性;“不即”指其不能契合佛旨,把非有非无联系起来而达到中道实相。其“偏”有多种,并非单指看不到“假有”,或倾向于空(无),或偏于实(有),或二者俱偏。 编辑:心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