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结而言,大乘涅槃经,可说是真常经系中最早传入中国的作品,其影响中国大乘佛学至剧,尤其是其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的思想,日后更成为我国佛教各宗派所共同宣扬的理念。 伍、昙无谶、竺道生与涅槃学派的兴衰 我国在佛教初传的魏晋时代,一般僧人的修学都是以译场为中心。当时,每一位译经家的门下都有一批弟子从学,他们既是译经家的助手,也是译经家的学生。当其译经时,常常是口述经意,而由弟子们执笔成书(笔受)的。魏晋时期,由于支谶的《小品般若》(《道行般若》)和竺叔兰与无罗叉共译的《大品般若》(《放光般若》)的译出,成为当时僧人的主要修学内容,从而出现此一时期最辉煌的“般若学”之“六家七宗”。之后,随著其他经典的陆续译传与研习,中国僧人中出现了“毗昙师”、“成实师”、“涅槃师”、“俱舍师”等许多的师门与学派,而这些学派最初都是以某一经典的翻译作为开宗,由译师传授弟子,再代代相传,从而形成一种宗派。中国涅槃宗的形成即是一例,此学派以弘传《大般涅槃经》为宗,而以东晋名僧竺道生(355~434)最为著名。竺道生据《大般涅槃经》内容,创“善不受报”与“顿悟成佛”说,在中国佛教僧人中挑起了关于“佛性”学说的研讨。南朝刘宋时,僧人法琳,祖述道生,著《涅槃记》;道生弟子道猷,在道生逝世后,应宋文帝之请,在宫中讲说道生的顿悟之义,也备受推崇。在南朝,著名的涅槃师也甚多,从而形成一股研究涅槃教说的风潮。 至于涅槃学的起源,起自于法显所译的六卷《泥洹经》(大陆学者称《小本涅槃》,东晋义熙十三年译出,418),由于这部经典的译出,便首次把佛教的“佛性”思想介绍到了中国。所谓“佛性”论,是说,一切众生都有“佛性”(即“如来藏性”,也就是成佛的根性);因此,也都能成佛,当然也包括了“一阐提之人”(指断绝一切善根的人)。这一思想的出现,便在中国佛学发展史上,逐渐得萌芽、滋长与茁壮开来。稍后,昙无谶于北凉沮渠蒙逊玄始十年(北魏明元帝拓跋嗣泰常五年、刘宋武帝刘裕永初元年,420),依河西王沮渠蒙逊之邀,于凉州姑臧首次译出了四十卷完整的《大般涅槃经》(北本或大本《涅槃》),而使涅槃学说更趋完备,又谶不仅从事翻译,更极力弘传讲说《涅槃》思想,当时,佐助其译业者有道朗、崇智等人,从而促进了北朝的涅槃研究之势。因此,谶也被奉为本宗的开祖。约过十年以后,到了宋文帝元嘉初年(一说七年,430),经本传到了南方。据《梁僧传》卷七〈慧严传〉记载:“《大涅槃经》初至宋(指南朝刘宋)土,文言致善,而品数疏简,初学难以措怀。严乃共慧观、谢灵运等,依《泥洹》本(即小本),加之品目;文有过质,颇亦治改,始有数本(即:小本、大本或北本、南本)流行。”经过严等的再治后,北本《涅槃》的四十卷、十三品,改成了三十六卷、二十五品的南本《涅槃》。随著小本《涅槃》的译出,特别是大本《涅槃》的问世,加上南方的再治本,根据吉藏《大乘玄论》卷三的统计,南朝讲佛性者,就有十一家之多。可见,《涅槃》的“佛性”论,在当时已成为南朝的“显学”。 然而使“佛性论”真正受注意者,首先,却是竺道生。道生初出于竺法汰(320~387,为般若学六家七宗的“本无宗”代表)之门,后入庐山师事慧远七年,又与慧睿、慧严等投入鸠摩罗什门下,被仰为什门俊逸。义熙五年(409)归江南后,从事对《维摩》、《法华》、《泥洹》等经的注疏工作,同时提倡“顿悟成佛”说。在当时江南的佛教界风行著「渐悟说”的环境下,自然被视为异端;他又基于法显的六卷《泥洹》,提出“阐提成佛”之义,当时,《大般涅槃经》尚未传到南方,听闻者皆难以信服,便群起攻讦他,师遂遭教界的摈斥,而离开了建康,隐于今江苏苏州的虎丘山。之后三年,即刘宋武帝永初元年(420),昙无谶于凉州译出的《大般涅槃经》四十卷传到了南方,经中明举“阐提成佛”之说,教界始知他的主张正确而大为惊愕并叹服。之后,南方有道场寺的慧观,想继昙无谶的遗志,欲求本经的梵本后分,曾请刘宋文帝敕命道普西行寻求,然未能达成目的。后来,慧观、慧严及谢灵运等奉文帝之命,参酌法显及昙无谶所译本,加以润饰,整顿品目,就成了南本《涅槃》。不过在当时,北地仍是沿用北本,南地则是依用南本的。 综观南朝四代至隋之间,涅槃学者人才辈出,涅槃学风也因此特盛,有的为之注疏,有的努力讲说,蔚为一时之学。据《梁僧传》记载,宋朝有慧静、昙无成、僧庄、道汪、僧亮、静林、慧定、昙斌、超进、法瑶、昙济等;齐有道慧、慧基、僧宗、昙纤、僧柔、敬遗等;梁朝有宝亮、智秀、法智、昙准等。其中,梁武帝以帝王之尊,特宗涅槃一经,曾于同泰寺宣讲此经,又修“涅槃忏”,并于天监八年(509),敕命宝亮等制《涅槃经义疏》十万余言,而使涅槃宗发扬光大以致于鼎盛。宝亮的门下有光宅寺的法云、庄严寺的僧旻等。到了隋代,则有昙延、慧远、道绰、法砺等;唐朝时,其思想与地位虽为后起的天台宗所逐渐容并与取代,然仍有灵润、道洪等讲说涅槃,并有道宣、法宝等志在《涅槃》而加以弘传。天台宗兴起后,智顗大师以自家的教观二门(“教非观不传,观非教不正”)兼备为依准,吸纳慧观的五时判教32,且把《涅槃经》作为其《法华经》的补助,视其为“捃拾教”,从此,独立讲说与弘布涅槃经者,便日渐凋零而终至绝迹了。 陆、结论 大般涅槃经典,是我国大乘真常经系最早的译传典籍。严格说来,尽管涅槃宗仅盛行于南北朝期间,尔后衰颓于天台宗崛兴之时,然其所探讨的“法身常住观”、“一切众生皆有佛性论”、“阐提亦能成佛之说”,此一如来藏系思想,实已成为我国佛教自隋唐以来,各主要宗派师门,如天台、华严、禅宗等所普遍接受并宣说的理念。此一影响,不仅是使佛教中国化的道路更有发挥和成长的空间,同时,也成为中国佛教最主要的特色之一。 本文从史学的角度著手,先从涅槃的字义及历代经录的版本学说起,其次谈到有关涅槃经典的分类、译传与注疏的经过,之后,循著有关本宗人物的年代脉络,提出从东晋法显的小本《涅槃》问世,到南北朝间,北本、南本涅槃的风行,以及梁武帝的大力弘扬,而使本宗达于鼎盛时期的起因和发展之说明。这中间最值得注意者,是为当时所不容、却能根据小本涅槃,而首先独具慧眼的提倡“阐提成佛”,却引起众人非议的竺道生,也由于他对佛性的论点具有争议性特质,而使北本南传后,造成南方一股无可抵挡的研究涅槃学风的气势;另一方面,涅槃经中明白提出人人皆可成佛的论点,正与我国儒家鼓吹的人人皆可为尧舜的理念相符,所以,很容易的为当时帝王将相以及教门各家所接受,此亦是本宗能兴盛的另一原因。然随著天台宗法华经会与庞大教观二门体系的建立,逐渐将整个涅槃重要思想内涵全都摄融进来,加上本宗后继无人,而天台学派却有新出之势,以致唐朝以后,本宗已渐式微。但这并不表示从此涅槃经典不再受人研究、重视,因为,涅槃经典仍然被天台宗判为第五时教,是作为法华经会的辅助的,故仍有其重要地位。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