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信仰的确定性”,点明了禅道治疗的旨趣和归宿在于人的安身立命(此乃借用儒家词语,佛家则为涅槃解脱),亦即在彻底破妄去执的活泼真实的存在境域中安身立命。此安身立命的实存境域不同于世俗知性活动又统摄世俗知性活动,是根本彻悟宇宙人生诸法实相和终极意义的般若妙智的表现。人在这样的境域中,必然事理圆融,法法互收,事事无碍,即体即用,思修交尽,烦恼菩提,生死涅槃,形上形下,圣谛俗谛,打成一片,浑然一体,一切如如,究竟平等。由此境域发出相应的行为,自然无一不是生命自由的真实展现,无一不是禅心禅趣的活泼流露。这就是“实践的如是性”。不仅透过生命的实践真实,诗意地安居于大地上(日日是好事),永无异化疏离的危险威逼和可能,而且由智起悲,悲智双运,在悟后继续禅道之修行实践而不已,以各种方便设施接引众生,度化众生,亦即不仅因自我拯救之心性觉醒而“自疗”,且要尽其本心本性回向众生,而作不分人己的旁助性“他疗”。 四 悟后回到日常生活继续不己的“实践如是性”修行固属必要,更重要的则是悟前之“实践如是性”的修行承诺及实践。“禅道治疗”亦主要针对后者而展开。由于不仅悟后必然开显般若智慧的圆满,悟前更要以般若智慧为导引,因此悟前的“禅道治疗”同样不同于心理治疗、精神分析、意义治疗,更加表现出开放性和兼容性的特点。 “禅道治疗学”认为人人皆有佛性,差别只是迷悟二者非本然与本然存在状态的不同。西方存在主义描写的孤独、不安、恐惧、厌倦、麻木等疏离或异化现象,在“禅道治疗学”看来,都是由于内在无明的束缚,是无明产生妄执而导致障蔽的结果。然而心性本身内具(佛性)悟觉的潜能,蕴藏着自我解脱的神性力量,扫荡一切妄执障蔽,消解无明根源,使生命进人空澈澄明、无得无失之境,即是由迷入悟、恢复神圣自性(精神的至高转化)的“禅道治疗”过程。所以,“禅道治疗学”除从存有论方面说无明烦恼本身即“空”“无”外,更重视通过修行实践(实践的如是性)来化解无明烦恼的治疗工夫。而这种治疗工夫从根本上说只是一种自力治疗,重要的是悟觉自己心中的本然自性。至于禅师则只能以旁助的方式加以启发或指导,且一切启发或指导都只是应病与药的方便施设,必须顺应机缘,方可适时治疗。 禅宗发展史的万千公案,都可看作是“禅道治疗”的具体实例我们常常看到,“古德一言之下,心地开通,一句之中,性天朗耀。”犹如山阴道上行,美景应接不暇。“僧问师:学人乍入丛林,乞师指示。师云:吃粥也未?云:吃粥了也。(师云)洗钵盂去。其僧因此大悟”。“因侍者辞,师问:汝去何处?对曰:向诸方学佛法去。师曰:若是佛法,我这里亦有小许。侍者便问:如何是这里佛法?师抽一茎布毛示,侍者便悟。”不仅一言之下,即可达致悟觉的治疗作用,而且身体动作,也是一种暗示疗法:“(师)谒石头,乃问: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头以手掩其口,(师)豁然有省。”“回曰:外面黑,潭点纸烛度与师。师拟接,谭复吹灭。师于此大悟”。当然,作为一种灵性解放的自我治疗方法,参禅者必然有一番实存体验的长久探寻,因此有时不必禅师指示,只要适当的机缘感应触发,也会产生开悟的治疗效果。如“见一客人买猪肉,语屠家曰:精底割一斤来!屠家放下刀,叉手曰:长吏,那个不是精底!师于此有省”。“一日芟除草木,偶抛瓦砾,击竹作声,忽然省悟”。可见广义的“禅道治疗”,其实就是生活世界本身。“猿啼鸟叫,草木丛林,常助上座发机,未有一时不为上座”。只要一念与真实相应,即可彻入绝对永恒的境域,感受顿悟的禅心禅趣,彻入本然的生命根源。甚至一念之间,即有真妄之别,可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足见禅悟的体验是绝对个体的,其治疗也是因人而宜的,没有任何人为的固定化顿悟机缘,更没有刻板固定的模式化治疗形式。 般若智慧是超越逻辑超理性的无分别的根本智慧,依般若智慧如实知见宇宙万有的实相,便是与宇宙万有的真实绝对合一。所以,如果说“禅道治疗”有一套自己的特殊方法(功夫),那就是依据慈悲本怀与智慧心灵,凭借自身实存的悟道体验,透过方便显现大机大用,灵活创造地为“患者”解粘去缚——破除他们的意识卜度,斩断他们的思维痴障。“禅道治疗”遮诠双遣,杀人刀与活人剑并用,语言吊诡,辞句背谬,甚至踢脚扭鼻,棒打拳喝,大用现前,不存轨则,目的都是斩断逻辑思维的攀缘葛藤,使心灵敞开于宇宙万有本身,物我一体,智境双忘,无挂无碍,绝待透脱。庞居士问马祖:“不与万法为侣者是什么人?”答:“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焰里寒冰结,扬花九月飞,泥牛吼水面,木马逐风嘶”。这表明与般若智慧相应的禅道境界,根本就不在逻辑或理性思维之中。德山不立文字,以为开口即错,道得也三十棒,道不得也三十棒,目的是要人棒下休克,当下截断理性思维而悟觉。“上堂:问即有过,不问犹乖。有僧出礼拜,师便打。僧曰:某甲始礼拜,为什么便打!师曰:待汝开口,堪作什么?”诸如此类公案,或语言诡谲,或动作粗放,如狮子震吼,慑人心魄,的确有祛除无明,获得睿智,引发弟子悟入的治疗作用。可谓大死之后方有大活,无心而真心自然现前。而黑漆桶子一旦骤然爆破,澄明境域立即生发朗现。可以在孤峰绝顶吟风啸月,可以在海底深处把臂前行,任性逍遥,随缘放旷,来去无碍,自由自在。“禅道治疗”的机趣妙用无限,然而原本又“无多子”。 临济禅宗总结的“四料简”、“四照用”、“四宾主”,最适合作为例证说明“禅道治疗学”的诊断与治疗的特点。“四料简”即“有时夺人不夺境,有时夺境不夺人,有时人境俱夺,有时人境俱不夺。”这里夺人指消解或破除“我执”,夺境则为消解或破除“法执”,在诊断简别及有针对性地治疗时,需要辅以“四照用”的方法:“有时先照后用,有时先用后照,有时照用同时,有时照用不同时。”“照”与“用”即真如(本然性)心性的鉴照与妙用,清净本心常寂常照,即体即用。体寂而鉴照诸法实相,可以消解或破除以客体为实有的病执;心空而妙用解脱,可以消解或破除以主体为实有的痴迷;不仅高度精神性的“治疗学“意蕴更浓,而且亦颇能彰显善巧方便的哲理依据。 (一)夺人不夺境:先消解或破除“我执”,暂时搁置作力对象之境。借用“是处有芳草,满城无故人”的譬喻,“不夺境”犹如“有芳草”,“夺人”犹如“无故人”。即“先用后照”,存“法”(客境)破“人”(情识)。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