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人,尤其是现代青年很喜欢谈论“自我”,我十分欣赏西方哲学家卡西尔在《人论》中的一句话:“认识自我乃是哲学家探究的最高目标。” 其实,禅宗世界里“自我”是一直放在中心位置上的。有位僧人问缘观禅师:“怎样才是认识了自我?”缘观禅师答道:“寰中天子,塞外将军。” 如主宰世间的皇帝,如“君命有所不受”的边塞将军。也就是说,普天之下唯我独尊,这便是禅的自主精神。 慧安禅师高寿达128岁,曾被武则天、唐中宗迎到宫中以“活佛”敬养。有一次,有两位僧人问他:“达摩祖师西来的意旨是什么?”慧安禅师却反问一句:“为什么不问问自己的意旨?” 反对妄自菲薄,反对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独立修行,自我追寻,自我完成,这是禅的最大本色。 宋朝大禅师大慧宗呆的门下,有个名叫道谦的法师。有一回,道谦听说师父大慧禅师要差遣他出远门办件事,心头顿时闷闷不乐起来。自忖参禅20年,至今还没有入门,而这次外出约需半年之久,参禅这件大事肯定是要荒废的了。 另一位宗元法师知道了道谦的苦恼,便安慰他说:“我陪你一起去吧,我将尽我的所能来帮助你。没有任何理由认为一路上不能继续参禅。” 于是,他们一起动身了。餐风饮露,朝行夜宿,可宗元一直闭口不谈佛理禅悟的事。一天晚上,失望的道谦流着眼泪请求宗元帮他解决禅悟的奥秘。宗元却对他说:“我能帮你的事尽量帮你,但有五件事是无法帮助你的,这五件事必须你自己做。” 道谦问是哪五件事,宗元回答说: “当你肚饿或口渴的时候,我的饮食不能填你的肚子,你必得自己吃,自己喝,这两件事我不能帮你。当你想大便或小便的时候,必得自己拉屎撒尿,这两件事我也一点不能帮你。最后,除了你自己以外,谁也不能驮着你的身子在路上走。” 奇怪,就是这几句浅近道理,竟如阿里巴巴的咒语一样,唤开了道谦的心扉,他猛然醒悟过来,一阵快乐流遍全身,脸上焕发出奇异的光彩。 这时候,宗元告诉道谦,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再陪他走下去,已没有什么意义了。于是,他们第二天分道扬镳,道谦独自以一种轻快的心情自信地踏上了行程。 半年以后,道谦办事完毕,回到寺庙复命,在半山亭遇见了师父大慧禅师,大慧欣喜地对僧徒们说:“这个人(道谦)连骨头都换了。” 想当初,道谦处处依赖师父,以为离开了师父就不能参禅了,结果迟迟难以开悟。后来在宗元的启发下,发现了“自我”,认识到参禅从根本上来说,靠的是“自悟自证”,这时候,他才开始走上了“悟禅之道”,而一个人一旦真正懂得自身的价值的时候,他的潜能就会充分发挥出来,他的气质、精神面貌就会焕然一新。道谦之所以仅仅半年就前后判若两人,连骨头都换了,原因就在这里吧: “禅”的通常字面解释是心注一境的静虑,而这种静虑的实质是自我审视、自我洗涤、自我完善、自我净化、自我跌落、自我升华、自我顿悟……这对现代人来说,无疑也是一种启迪。 现代人在多变的世界里常常会“随波逐浪”或“迷茫无主”,在种种客观因素的制约下“身不由己”。而一个人失去了“自我”,自己不能成为自己的主人时,那是十分可悲的。 黎巴嫩著名诗人纪伯伦有则含义颇深的寓言《疯子》,内容是这样的——我在疯人院的花园里遇到一个青年,面容苍白,秀丽,可又充满诧异的神色。 我坐在长凳上他的身边,我开口道:“你为什么在这儿?” 他惊讶地瞪着我,然后说道:”这是个不礼貌的问题,不过,我还是要回答你,我的父亲要我成为与他一样的人。我叔父也指望我同他一样。我的母亲愿我活像她的大名鼎鼎的父亲。我的姐姐认为她那航海的丈夫是个十全十美的榜样,要我亦步亦趋地学他。我的哥哥认为我应该像他一样当个运动员。 “我的老师亦复如此,要我成为哲学博士、音乐天师和逻辑学家,他们也都是坚决的。每个人都要我成为他的尊容在镜子里的反映。” “所以我就到这个地方来了。我觉得这疯人院倒比较神志清醒。至少,我可以成为我自己。” 你看,父母兄妹叔叔老师全都固执地按各自心目中的偶像来塑造青少年,扼杀了孩子的个性与自我,其结果是孩子精神分裂,不得不逃进疯人院里。 人生天地间,应当懂得自身的价值。是花,就悠然开放;是树,就傲然挺立。每个人都应当自信自爱,自尊自强。每个人都应有勇气说;自己的路自己走,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那样的话,你就不枉到这世界上来走一遭了。(信息来源:摘自《上海佛教》) 编辑:明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