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道论》在很大程度上揭露了南北朝道教的教义、制度的荒谬,许多批评不是空穴来风。论献后,武帝召群臣讨论,“以为伤蠹道士,即于殿廷焚之”,说明它直接违背了北周武帝制定的三教政策,也是对道教的极大打击。 道安的《二教论》针对当时社会上流行的关于三教的观点,认为所称儒、佛、道三教者,实际只有儒、佛二教,道教本属儒教,而佛教实际上又优于儒教。其要点如下: 一)认为只有儒、佛二教,道教本从属于儒教。道安认为包括人的生命在内的天地人万物都是有生灭的,而决定万物生灭的本体即精神则永远不灭。儒家救人的形体,佛教救人的精神。形体为外,精神为内,世界上只存在救形或救神的两教,此外无独立的一教。道安引《汉书·艺文志》中对儒、道、阴阳、法、名、墨、纵横、杂、农九家的评述后表示:“若派而别之,则应有九教;若总而合之,则同属儒宗。”他说佛教“穷理尽性”,教人“出世入真”,于义最高。从三教的社会作用看,虽均能劝善,但“善有精粗,优劣宜异”。佛教讲出世,讲善恶报应,三世轮回和涅槃解脱,而儒道难免“方内之谈”,不能叫人超脱生死,三教相比,佛教精而优,儒、道粗而劣。 二)批判道教虚妄、诡诈。道安把老、庄的道家与张陵以来的道教分开,对前者基本肯定,对后者抨击。他说:“老氏之旨,盖虚无为本,柔弱为用,浑恩天元,恬高人世,浩气养和,得失无变,穷不谋通,达不谋己,此学者之所以询仰余流,其道若存者也。若乃练服金丹,餐霞饵玉,灵升羽蜕,尸解形化,斯皆尤乖老庄立言本理,其致流渐,非道之俦。”“今之道士,始自张陵,乃是鬼道,不关老子。”文中列举道教种种表现,如“妄称真道”、“合气释罪”、“扶道作乱”、“畏鬼带符”、“制民输课”等等,然后说:“斯皆三张之鬼法,岂老子之怀乎!” 以上是北朝两篇最有代表性的佛道之争的文章的基本观点。在北朝的夷夏之辩中,佛教对道教的攻击更加细致入微。北朝的夷夏之争不像南朝那样“纯”,仅仅限于佛道之间,而是儒释道三教矛盾纵横交错,道教和儒家的结盟也有新的特点:一般是儒家士大夫攻击佛教,道教只是王权的帮凶,只在幕后操纵,不出来说话。佛教在北齐时出现这样的著名的文章,道教方面却悄无声息(至少在史料中极难见到),殊为“难能可贵”。 北朝以后,由于社会矛盾和三教关系的错综复杂,在南朝出现的那种较单纯的佛道夷夏之辨的形式不复存在,北朝以及后来的道教与佛教争端,多参杂三教,非纯粹二教之争,佛道之间夷夏之争的界线日益模糊,但在逻辑上仍然可以找到南朝夷夏之辨的某些线索。隋唐以后,随着儒、释、道三教鼎立格局的形成、三教之间的进一步融合以及佛教的逐渐中国化,从夷夏有别的角度去攻击佛教者仍代不乏人,其中道教的代表,也有儒家的代表,但总的趋势是夷夏之辨不断走向缓和。我们从北朝夷夏之争的转向就感觉到这一趋势了,当时佛教和道教之间主要不争论谁是夷狄之教,谁是华夏之教,而是互相比优劣,互相比高下,这本身就在模糊华夷之别,也说明通过佛教方面的努力争取,中土也逐渐认识到夷夏之辨的狭隘和不智。 最后,还要指出的是,夷夏之辨本身虽然不是一个哲学问题,但却是儒释道三教关系中的一个重要的理论问题,也是传统文化观念和态度的一面镜子,对今天仍然有一定的借鉴作用。佛道之间的夷夏之辨的历史表明,文化观念上的本位主义和保守主义往往是底气不足的外在表露,是弱者的护身符,但最终难逃疲于应付的窘境。经验告诉人们,开阔的胸襟,宽广的视野,平等的心态,是对待异质文化的理智抉择。 编辑:心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