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习止持之后应习作持。如何研习作持,弘一同样从律学元典中摸索出了独特的心得。他主张要循序渐进,并提出了四条先后次第途径。首先,熟读南山《随机羯磨疏》,并参阅怀素集《四分僧羯磨》。其次,熟读羯磨后,应详阅《四分律》第二分十至终卷。在此,弘一法师特别提醒学律者,研阅羯磨,应随时作一些节要记录,既便于记诵忆持,又利于日后检索。弘一还提出,有必要补阅灵峰智旭《毗尼事义集要》所未阅部分,然后再阅灵芝元照所著的《四分律羯磨疏济缘记》及《四分律行事钞资持记》前所未阅部分。 弘一开示了习律者入门次第后,还结合自己的学律体会与研律心得,就佛门习律的基本方法作出了指示。他说:“像季以来,律宗衰。羯磨结界,罕有行者。真修之士,不须求待他人,宜自密修胜行。余尝宗《根本说一切有部律》,集自行抄一卷,以备有部学者承用。若习四分者,宜准是规式,别集‘四分律自行抄’,依之修持,检寻方便。” 弘一正视律宗衰落的历史现状,同时也尊重习律者既有重有部律,亦有习四分律的客观现实。尽管弘一本人以南山律学为宗归,但他同样研习了《根本说一切有部律》并尝撰《毗奈耶犯相摘记》。就中土律学而言,弘一还坦诚地指出,“若有余力,再博涉《续藏经》中律部诸作。怀素、允堪二师,虽与南山、灵芝异其轨辙,然各有所长,学者宜悉心详览焉。”于此可见,弘一法师自己虽归宗于南山一系的弘律立场,但他在自己用力最勤的《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中,所表明的仍然是弘倡佛教戒律学的整体立场,而非拘限于一宗一派之得失。正是这种“无我”慈悲,使其弘律志行在民国佛教界独树一帜,格外耀眼。 无论是止持还是作持,都必须全面而完整地研习戒相。当时,随着佛教界从日本请回失传的南山律宗三大部,佛门对律学的关注正方兴未艾。针对于此,弘一设法请购了当时各地刊刻的佛教毗尼藏经,不仅细加校阅,而且还一丝不苟地悉心指明不当之处。弘一为人敏感,处事严谨。治律者,尤容不得半点闪失与错谬。佛门不整、戒律不严、僧格扫地,是当时佛教界普遍关注的现实情形。僧人持戒如法修行,一直是佛教界有识之士的普遍共识。为了方便僧人学律,各地佛教刊刻机构印行了许多影响广泛的重要律著。但如果缺乏对佛教戒律学的历史源流、戒相全面观照,则往往流于戒相繁杂而事倍功半。因此,在弘一潜心治律的过程中,曾费心地广寻当时各地刊刻的所有律部诸书,并加以校勘比较。 弘一的律学名著《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记》,正是如此严谨治律的结晶。他曾一再提醒有心习律者, 常州刻经处版律部诸书及金陵刻经处所刻之《四分律》,皆未圈点句读,宜与《频伽藏》校对,补录圈点。但《频伽藏》本,却多讹误、脱略之处,宜详辨之。又如天津刻经处版的“南山律三大部”:《四分戒本疏行宗记》、《羯磨疏济缘记》、《行事钞资持记》,皆依日本续藏经会本写刊,而删其科文,似有未可。弘一认为,其补救方法是,检寻续藏经刊本中的灵芝《戒本疏科》8卷、《羯磨疏科》4卷及《行事钞科》12卷,别本刊行。为了校勘比较,弘一还设法托人从日本名古屋请购古本木版南山律学三大部,共计80余册,尽所能及地对版本作一对勘。注重发掘律学元典,引导研律正范,这无疑成为弘一弘护律学的正行体现。 律行为本 以正僧范 佛教律学,虽名为学,其实为行。南山开宗律师道宣法师在其《四分律行事钞》中,最终所突出的正是“三行”:一以“众行”摄僧众行事,二以“自行”摄自修持犯之事,三以“共行”遍摄僧众与个体。因此,依戒行事为佛僧如律修行的终极目标与根本方向。通过效法以律严身的益智旭,弘一在其日常修学中,特别注意出家僧依戒行事、如律行持的律则僧范。 弘一的佛法信仰及其修持,私淑益,持续终身。他在《余之弘律因缘》中曾说:“初出家时,即读《梵网合注》,续读《灵峰宗论》,乃发起学律之愿。”对于影响深远的以《百丈清规》为主导的丛林律制,弘一亦因循智旭之见,认为《百丈清规》虽为唐代百丈怀海禅师编纂,但其后屡经他人增删。至元代时改变尤多,其本来面目已难以考辨。因此,晚明莲池、益二大师力诋斥之。如益曾指出:“正法灭坏,全由律学不明。百丈清规,久失原作本意。并是元朝流俗僧官住持,杜撰增节,文理不通。今人奉行者,皆因未谙律学故也。”又说:“非佛所制,便名非法。如元朝附会《百丈清规》等。”据此,弘一明确表达了自己潜研律藏,返归佛教律学的本源性规范的修学取向。他说:“即百丈原本今仍存在,亦可不须阅览。况伪本乎?”既然如此,丛林修学如何才能真正如律修行,就是一个严峻问题。更为严重的是,自明清以来,丛林授受戒法,同样问题多多。如关于沙弥戒法,民国时期的丛林,大都依据于云栖宏的《沙弥律仪要略》。弘一对此表示不能苟同。他的理由一如智旭所言,“莲池大师为净宗大德,律学非其所长。所著《律仪要略》中,多以己意判断,不宗律藏。”弘一此见,同样基于益在《梵网合注缘起》中所表明的立场:“莲池大师专弘净土,而于律学稍疏”。具体言之,如益明确曾指出:“《律仪要略》颇有斟酌,堪逗时机。而开遮轻重忏悔之法,尚未申明。”正是基于以上所见,弘一对现实丛林授戒所依据的《沙弥律仪要略》,认为“虽可导俗,似犹未尽善也。”此见显明,佛教戒律的完整性规范,不仅必须契合于出家僧的修学根机,同时更应该源出于对佛教律藏的本源性把握。如智旭曾先后三次检阅律藏,至少两次讲律。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智旭为改变“但见闻诸律堂,亦并无一处如法者”的丛林律状,在他五十岁特别着意于复兴丛林如律修行的戒法,尝力求五比丘如法共住,以令正法重兴。这是依据于《根本萨婆多部律摄》与《十诵律》所说之有效律行。弘一自当极为熟悉智旭所尝试推行的这一律行。 与智旭大体先后同时主张弘律的宏、见月等人相比较,即可明显看出智旭弘律导归个人持戒而非遵守僧团清规的取向。弘一不仅在如何恢复如律戒行的佛教识见上追随智旭,而且还在具体行为上同样效法智旭,承袭智旭的弘律导向,关注比丘僧个人的持戒正范,而非出于组建僧团的丛林需要。这成为弘一在研习佛教律学的基础上,自30年代后尝试弘律的基本立场。此诚如他本人晚年所总结:“我出家以来,在江浙一带并不敢随便讲经或讲律,更不敢赴什么传戒的道场。”这一点亦与智旭弘律经历相仿。智旭虽以复兴僧律为心志,但他终生所遇的同修道侣不过数人而已。弘一在民国时期弘倡律学的丛林处境,并不比智旭所处的丛林环境理想多少。尽管弘一在浙江的弘讲律学,次数不多,仅见四次,且弘传范围不广,但其影响仍不容忽视,从中可见弘一在离浙赴闽前的弘律历程。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