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能忍最初学天台宗,通过学习最澄等传到日本的禅宗典籍而无师独悟,以摄津的三宝寺(现大阪市东淀川区大桐三丁目)为据点,阐扬宗风。能忍与荣西虽然都传承中国的宋朝禅,但与荣西两次亲自入宋求法、得到中国知名禅师的印可不同,能忍本人并没有亲自到中国求法的经历,所以他的无师独悟的权威性就受到了质疑。为了消弭这种内外的疑虑,增强本宗的正统性,能忍派遣自己的两名弟子练中、胜弁到中国,将显示自己的所悟境界的诗偈呈示给当时大慧派知名禅师、住明州(今宁波市)阿育王山的拙庵德光,期望得到印可。德光感其精诚,当即给与印可,并赠达磨像、德光本人顶像及赞文。达磨像的赞文曰: 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太华擘开,沧溟顿竭。虽然接得神光,争奈当门齿缺。 其赞文之后记曰: 日本国忍法师远遣小师练中、胜弁来求达磨祖师遗像。大宋国住明州阿育王山法孙德光稽首致赞。已酉醇十六年六月初三日书(印) 德光的顶相的自赞文则曰: 这村僧无面目,拨转天关,掀翻地轴。忍师脱体见得亲,外道天魔俱窜伏。 其赞文之后记曰: 日本国忍法师远遣小师练中、胜弁到山问道,绘予幻质求赞。已酉醇熙十六年六月初三日大宋住明州阿育山拙庵德光题。 可见,能忍弟子蒙拙庵德光接见,并得到达磨像及德光顶相,是在宋淳熙十六年,即1189年的6月3日。而根据达磨宗的文献《成等正觉论》的记载,能忍的两位弟子,是在同年的8月15日归国的。关于能忍弟子归国与达磨宗的成立,《圣光上人传》有如下记载: 昔有大日禅师者,好索理论,妙契祖意。遂令文治五年夏遣使于宋国,请法于佛照(育王山长老也)。佛照印可,赐祖号。于是禅师经院奏,弘达磨宗。 圣光上人弁阿是能忍同时代的天台宗僧人,与能忍曾有过交往和思想上的交流。从这一史料看,能忍及其门流是得到当时朝廷的敕许而名正言顺地弘扬“达磨宗”的。这一点,也可以从莹山的《嗣书助证》中得到佐证。 在能忍之前,人们提到禅宗,往往称之为“佛心”宗,虽然最澄等也有“达磨宗”的说法,但并不是指日本的特定宗派,而是泛指一切以达磨为祖师的禅的信仰者或实践者。“达磨宗”作为日本一个佛教宗派的专有名称,无疑开始于能忍。达磨宗著作《成等正觉论》解释此宗由来云:“夫此宗者,达磨大师所传,故名达磨宗也”。可见此宗自觉地以达磨为号召,以继承达磨的道统为已任。 能忍的达磨宗与荣西的活动受到朝廷的禁止,是在建久五年(1198)。所以作为一个宗派,达磨宗的公开活动,就是从练中、胜弁归朝的文治五年(1189)到建久五年的十年间。达磨宗虽然作为一个宗派的活动时间并不长,但在日本佛教史、特别是禅宗史上仍然是影响深远的事件。 如上所述,禅宗最初是被最澄作为“四种相承”之一,与天台宗、密宗、律宗一道传到日本的,而且在日本天台宗和密宗的强势面前,禅宗往往是作为附属宗派而存在。这一倾向在荣西的禅理论和禅实践中也可以明显看出。此外,当时天台宗的觉阿(1143-1182)也曾入宋,并嗣法圆悟克勤(1063-1135)的弟子瞎堂慧远(1103-1176)。从时间上看,应该是觉阿最早将宋朝禅传入了日本。据《元享释书》记载,高仓天皇(1168-1181)在位,曾向觉阿问法,但觉阿只是吹笛一曲。觉阿的行动,是禅的一种表现形式还是觉阿对天皇一种态度的表达不得而知。但从此之后觉阿却完全销声匿迹。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在能忍之前,甚至在能忍活动的当时,人们还没有真正从实存的立场去理解禅宗,禅宗在日本还只是一种教理范畴的宗派,其作为禅宗的独特性和超越性,还没有被人们所认识。 通过后面将要讨论的《成等正觉论》等达磨宗的纲要书,我们可以发现,能忍与达磨宗门流,已经自觉地把“禅”与“教”区分开来,在理论上和实践上对禅宗的内涵进行了新的诠释。无论这种诠释是否到位,它都显示出日本僧人试图能动地把握“禅”,并将“禅”这一奇葩移植到日本文化土壤之中。正因为如此,能忍作为当时达磨宗的创立者,被视为禅门的代表性人物。日莲在《开目抄》等著作中,虽然激烈地批判达磨宗的立场,但耐人寻味的是,日莲将能忍而不是荣西作为当时禅门的代表,与净土门的代表法然并记。这说明能忍与达磨宗教团在传播禅宗方面的贡献,得到了社会的承认。 三、能忍之后的达磨宗 达磨宗的理论和实践,与当时日本佛教戒律中心主义、以及密教信仰盛行的时代背景不相符合,加之教团之间的利益之争,最终招致被禁的命运。建久五年,由于叡山僧侣的告发,当时的天皇下令禁止宣扬禅宗,荣西与能忍的活动皆在被禁之列。而大日能忍本人也在不久遭人杀害。 达磨宗受到政治上的迫害,除了以上原因外,似乎还有其他特殊的原因。虎关师练(1278-1346)在《元享释书》的“荣西传”中云: 初已酉岁有能忍者,闻宋国宗门盛,遣其徒附舶扣问育王佛照光禅师。照怜异域之信种, 慰诱甚切,寄以法衣及赞达磨像。忍诧光之慰寄,谩唱禅宗。己乏师承,亦无戒检。都下鄙之。迄西演心宗,缙绅士庶欲混忍而摈。 根据这段记述,能仁的达磨宗遭时人诟病之处有二:一是“缺乏师承”;二是“持戒不严”。中国宋代禅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重视传法的谱系,重视禅师之间的传承关系。这是禅师为确证自身禅法的权威性与正统性的重要方式。而当时的日本禅宗不仅完全承袭了宋朝禅的一这特点,而且由于禅宗在日本佛教中的弱势地位,就更需要与中国禅宗的系谱相接,以获得信徒和社会的认同。能忍虽然派遣弟子入宋,得到了德光的印可,但对重视面授亲传的禅宗来说,毕竟容易成为遭别人攻击的口实。 关于持戒,荣西在《兴禅护国论》的“第三世人决疑门”中引达磨宗的话云: 无行无修,本无烦恼,元是菩提。是故不用事戒,不用事行,只应用偃卧。何劳修念佛、供舍利、长斋节食云云。 荣西以中国禅的正宗传人自居,对能忍及其达磨宗持激烈批判的态度,所以荣西的引述不可全信,但通过达磨宗的《成等正觉论》可以看出,达磨宗确实没有把持戒放在重要地位,相对于荣西欲以戒律匡正叡山的戒律松弛的弊端、极端重视戒律的立场,能忍有重“信”而轻“戒”的倾向。正是因为以上原因,达磨宗遭到禅宗内外的批判和攻击,最终招致被禁的命运。 能忍去世后,其弟子觉晏(生卒年不详)继承了达磨宗教团,与门下怀奘(1198-1280)等一道转移到大和(奈良)的多武峰,继续开展活动。据史料记载,当时的觉晏的门下有30至50人。但安贞二年(1228),兴福寺门徒烧毁其堂舍和僧房,觉晏等又逃到越前(福井县),寄居天台宗的波著寺。1241年觉晏去世后,弟子怀览(?—1251)、义尹(1217—1300)义介(1219—1309)、义演(?—1314)等投奔在京都的兴圣寺活动的道元,成为初期日本曹洞宗教团的一支重要力量。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