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北京晚报 作者: 杜淑琴 要不是小妞,我都快忘记蜻蜓了。这也难怪,在这座城市里,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蜻蜓了。 蜻蜓是小时候最熟悉的昆虫,夏日的傍晚,一大群顽童举着竹竿满头大汗追打半空中飞舞的蜻蜓,是那时大院里最常见最热闹的场景。 蜻蜓是很傻的,尤其是傻子黄。那是我们给黄蜻蜓起的外号。 每当傻子黄飞临我们大院的上空,最先发现它们的孩子就会招呼起来:“傻子黄来啦,快出来打呀。”于是,一呼百应,男孩女孩呼啦一下子全都涌出家门,手举竹竿,傻子黄的厄运也就开始了。 傻子黄的数量太多了,多到我们怎么打都打不完。有着赤黄色腹部、浅黄色翅膀的傻子黄经常是成群成群地飞临我们大院的上空,飞得很低,让你打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是身边的同伴被打落在地,它们也丝毫不躲闪,前仆后继地在低空中盘旋。 我们最喜欢从大扫帚里抽出一根竹竿来打蜻蜓,因为那样的竹竿从主干上会分出许多小竹枝,更方便打到蜻蜓。就连大院里最单薄最体弱多病的男孩小义也能轻松地用竹竿将它们打落。“蜻蜓低飞,不雨也阴”这是老人们常说的一句话,也是当时我们最期望看到的。 在所有孩子当中,比我们大三岁的毕宏来是打傻子黄最多的人。每次他都用手指的缝隙夹住被竹竿打下来的傻子黄的翅膀,常常是一手夹四只,每次一双手都能满满地夹着八只傻子黄,在其他孩子面前炫耀般地晃来晃去。 大院里只有一个孩子不打蜻蜓,那就是二妞。每次我们打傻子黄的时候,二妞就在旁边看着,心痛的样子,好像傻子黄是她的朋友。看到被我们打下来的傻子黄落英般飘落在地上,她总是很难过。有时候,她会走近被我们打落在地上的傻子黄,蹲下身体,轻轻地捏起傻子黄的翅膀,将它放在手心里,轻柔地抚摩着傻子黄痛苦颤动的翅膀。这时,二妞最常说的话就是“为什么要打它们呢?” 是呀,为什么打它们呢?好玩,仅仅是好玩吧,而且大人们并没有阻止我们,大人们不去阻止的事情,也就成了我们做的理由。于是“为什么不打呢?”就成了我们经常反问二妞的话。不打蜻蜓反而成了不正常的事情了。 不过,后来我们终于找到了打蜻蜓的理由。蜻蜓是吃蚊子的,那我们打蜻蜓就可以把蜻蜓放在家里或者蚊帐里,让它们捉蚊子了。可是这个理由仍然遭到了二妞的反驳:“你们用竹竿打下来的蜻蜓,不是翅膀被打断,就是身体被打断,这样的蜻蜓怎么能帮你们捉到蚊子呢?” 二妞的话提醒了我们,我们开始改变方法,把细网绑在竹竿上,用细网捕捉活的傻子黄。然后再小心地把它们放飞到家里的纱窗上或是蚊帐里。可是效果并不明显,每到第二天早上我们都会发现这些傻子黄不是躺在了窗台上就是趴在蚊帐上,一动不动。用手一摸,才发现它们身体僵硬,早已没了气息。 比起傻子黄,“黑老杆儿”要难捉多了,在我们眼里,它就像蜻蜓王国里的国王。“黑老杆儿”是我们对黑蜻蜓的称呼,它的体形比黄蜻蜓大一半,飞得也比黄蜻蜓高,一般情况下,我们很难抓到它。 为了捉到“黑老杆儿”,毕宏来想了不少办法。“黑老杆儿”飞得高,毕宏来就让大家用叠罗汉的方法,两个大个儿孩子分别举着一个小个儿孩子的一条腿,将小个儿孩子举得很高。于是,每到“黑老杆儿”飞临的时候,从小体弱多病、自卑却又身轻如燕的小义就最受毕宏来欢迎,他个子最矮,身体最轻,毕宏来一个人就能把他举起来,而且一点也不吃力。 每到这个时候,就是小义最扬眉吐气、最充满自信的时候了,那高扬着的竹竿也就成了他心情的标志,伴随着他的笑声和毕宏来的催促声在空中不停地摆来摆去。 若是遇到小义生病在家出不来。毕宏来就干脆采用守株待兔的办法。一个人爬上高高的墙头坐下,等着“黑老杆儿”飞过,然后出其不意地或将它打落在地,或将它罩在细网中。 毕宏来家里养着下蛋的老母鸡,“黑老杆儿”也就成了它们最好的绿色食品。 如果说黑蜻蜓是蜻蜓王国里的国王,那么红辣椒就是王后了。 红辣椒就是红蜻蜓,它比黄蜻蜓娇小,颜色非常鲜艳,比黑蜻蜓还少见。 红辣椒虽然飞得不高,但是比黄蜻蜓要灵活许多。对于这种美丽的红蜻蜓,我们往往是活捉比打要多。原因也更简单,因为二妞最喜欢红蜻蜓。 一天傍晚,毕宏来用竹竿打死了一只红蜻蜓,正好被二妞看见。她猛跑过去,小心翼翼地将死去的红蜻蜓从地上拣了起来,用手绢托着,眼圈红红地使劲儿瞪了毕宏来一眼,竟瞪得毕宏来一时不知所措。 后来,我们只要看到红蜻蜓,就都抢着用细网去活捉,活捉后又都抢着送给二妞。二妞表情冷冷地从我们手上接过红蜻蜓,却没有丝毫谢意。我们也都知道,在我们看不见她的时候,她会悄悄地把红蜻蜓放掉。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