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同类只有两个多小时,我已觉得孤独了。在没有生命的旷野上,我算什么呢?那些企业家、学者又算什么呢?不过是一堆碳水化合物而已。暮色四合,我有点着急,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晚上7点钟,看到宿营地灯火时,觉得是那样的温暖。 第二天,最难走的一段路 醒来时已是早晨7点,帐篷外晨曦刚起,寒意袭人。我拿着相机蹑手蹑脚地离开营地,听到周围此起彼伏的鼾声,感觉很奇妙。 东方一轮红日一点点从地平线上升起,戈壁变得灿烂起来。突然,那火球艰难地一跃,整个身躯出来啦。此时,我才理解什么叫喷薄而出。宿营的地点叫大墓子母阙。这晨光映照的,竟是谁家的陵阙?我不知道。 拆帐篷时,我有点依依不舍,我知道这个地方,此生不可能再回来。佛家说,桑下不三宿,我只在这里睡了一个晚上,就生眷恋心。 这一天前半程景色单调,大多是戈壁,间或有点雅丹地貌。我以为徒步行走不过如此,谁知道最艰难的一段路在后头。 中午经过一个杨树簇拥、清渠环绕的绿洲,在渠旁吃了午餐,继续前行。休憩了一阵后,反而觉得步履是那样沉重,如灌了铅一般。走了一个多小时后,戈壁地貌消失了,变成了红柳丛生的盐碱地。红柳生在小沙丘上,沙丘之间的平地上可看到白白的盐碱,偶尔还长着很矮的芦苇。并不遥远的岁月前,这里应当是一片沼泽地。临行前查阅了地图,今晚宿营的八龙墩在葫芦河畔。葫芦河流域在唐代也不如今天这般荒凉。岑参曾在此赋诗寄家人:“苜蓿烽边逢立春,葫芦河上泪沾巾。”而今葫芦河已经干涸,苜蓿烽也湮没不可寻。 因为欣赏周边的风景,我放慢了脚步,在一棵红柳树下歇了一阵脚后,再也看不到同伴了。红柳丛中,也就只能看到十米开外的地方。好在有GPS导航,我并不惊慌。大约独自走了一个小时,对讲机中传来了张维迎的呼叫,他没有带GPS,现在和其他同伴走失了。 一刻钟后,我找到了张维迎,在没有人烟的红柳林中,两人见面,分外亲切。 和张维迎结伴往前走的一段路,最为艰难。红柳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密密的骆驼刺。看起来平整的盐碱地表,因为流水的侵蚀,变得沟沟坎坎。我们只能以时速3公里往前走,背上的包似有千钧重,水又只剩下小半瓶,不敢大口地喝。为了节省体力,我俩选择了尽量少说话,相隔2米慢慢往前挪动。 两人大约走了2公里,看到一群骆驼,见不到放养的牧人,太阳快落山了,夕阳的余晖照着骆驼们的驼峰,很美,但我也无暇欣赏。只有一个念头:往前走,往前走。走一步离目的地就更近一步。 离目的地还有3公里的时候,看到一条弯曲的小道儿,看来平常有人行走。张教授提议,不要再按着GPS指示的方向直直地往前走,那样虽然距离短,但都是骆驼刺,太难走了,宁可绕点弯路,顺着小道走,只要大方向正确就行了。 我俩在小道上走了还没几分钟,听到汽笛声,回头看到尘土飞扬中,一辆微型面包车改装的警车驰来,在我们身边停下来。原来是当地县公安局的人,去我们的营地。问我们要不要搭车。我俩一合计,天太晚了,剩下的三公里至少得走一小时,便决定上车。 就这样,剩下的一小段路,我没有徒步,关键时刻选择了放弃。 营地前面500米是残存一线流水的葫芦河,当年玄奘在渡过这条河后,与陪伴他的弟子石盘陀分手,孤独地继续西行。《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载,两人三更许渡河,遥见玉门关。他们渡河的地方在玉门关上游十里许,“胡人(石盘陀)斩木为桥,布草填沙,驱马而过。”有《西游记》研究者提出石盘陀是孙悟空的原型之一,小说家言,不可能和历史一一对应。孙悟空身上有印度神猴的影子,也有着石盘陀的影子。悟空一路驱魔降怪和石盘陀帮助玄奘过河何其相似。特别应当提醒读《三藏法师传》和《西游记》的人注意两件事:石盘陀和悟空都曾在心魔左右下,试图对玄奘做出大逆不道的伤害行为。 玄奘和石盘陀过河安歇后,“少时胡人乃拔刀而起,徐向法师,未到十步许又回,不知何意,疑有异心,即起诵经,念观音菩萨。胡人见已,还卧遂睡。”石盘陀为什么起这样的心魔呢?大约是他担心前路艰险,去天竺取经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又害怕玄奘连累自己。他后来对玄奘解释说:“弟子将前途险远,又无水草,惟五峰下有水,但一处被觉,即是死人。不如归还,用为安稳。”当石盘陀说,“弟子不能去。家累既大而王法不可许也。”法师让石盘陀自己回家,石盘陀又担心法师被擒拿后,供出他来。玄奘发誓:“纵使切割此身如微尘者,终不相引。”如此,石盘陀才放心玄奘一个人往西走。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