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运特别强调在实际生活中“无心”的运用,他说“终日吃饭,未曾咬著一粒米;终日行,未曾踏着一片地。与么时,无人我等相,终日不离一切事,不被诸境惑,方名自在人。”认为只要在一切时中行住坐卧,但学无心,不起分别,不著一相一物,亦无依倚,亦无住著,方名解脱。他说:“学道人,若欲得成佛,一切佛法总不用学。唯学无求无著,无求即心生,无著即心不灭,不生不灭即是佛。” 希运将“即心是佛”与“无心是道”结合起来构成其完整的禅学思想,这一思想直接贯彻了早期禅学《楞伽经》中的如来藏思想,即认为佛性“人皆有之,蠢动含灵与诸佛菩萨,一体不异。”圆满具足,更无所欠,大道平等,含生同一真性,但要识此本性,还须直下无心。如来藏思想与无心学说的结合,便是希运的“空如来藏”说。他说:“从前所有一切解处,尽须并却令空,更无分别,即是空如来藏。”“道场者,只是不起诸见,悟法本空,唤作空如来藏。”希运这一“空如来藏”说的提出,不仅使他的禅不致落于虚空,而保持自然直下任用的风格,而且也避免堕入“断灭空”的境地。他主张“心境双忘”,而以“忘心”为根本。“忘境犹易,忘心至难”,而“愚人除事不除心,智者除心不除事”。这是希运“空如来藏”的核心内容。在这一思想中,希运特别发挥了“灵性不灭”和“本无所有”的观念。他曾指导凡人临终前的观法: 但观五蕴皆空,四大无我,真心无相,不去不来。生时性亦不来,死时性亦不去,湛然圆寂,心境一如,但能如是直下顿了,不为三世所拘系,便是出世人也。 心之本体,觉性灵明,是永恒的本真,其余四大、五蕴、三界六道,皆为其起心动念之产物,故虚幻不实。正是在强调空无一切的情况下,希运讲了只有在惠能以后的《坛经》中才出现的一些言论。如慧能在大庾岭上对追赶他的惠明说:“不思善,不思恶,正当与么时,还我明上座父母未生时面目来!”惠明于言下顿悟,礼拜云:“如人饮不,冷暖自知。”又如将慧能之得法偈记为“本来无一物,何处有尘埃?”这都表明希运禅学思想的创新和发展,并未一味地简单承袭道一、怀海的禅法。《宛陵录》中记载了希运关于禅的意境的描述: 语默动静,一切声色尽是佛事,何处觅佛?不可更头上安头,嘴上加嘴。但莫生异也。山是山,水是水,僧是僧,俗是俗;山河大地,日月星辰,总不出汝心。三千世界,都是汝自己,何处有许多般。心外无法,满目青山,虚空世界,皎皎地无丝发许与汝作见解。 一切声色尽是佛事,若学道者不即不离,不住不著,纵横自在,那么,行住坐卧,语默动静,皆为道场。 临济宗风峻烈,希运于此亦开启良多。他见地高拔时辈,自恃甚高,傲岸独立,雄视天下禅师,曾言:“大唐国内无禅师”,语惊四海。仰出慧寂曾评其禅法为“黄檗有陷虎之机”,因为希运之禅特别强调上乘根基的顿悟,他的禅门并不向中下根机者开启。他常对门下说:“若会即便会,若不会即散去。”有人问“如何是西来意”时,“师便打,自余施设,皆被上机,中下之流莫窥涯埃。”在接化学人方面,他完全承接由马祖发端的喝、打等手段。上堂示众云:“汝等诸人,……尽是吃酒糟汉,恁么行脚,取笑于人。但见八百一千人处便去,不可只图热闹也。”临济禅创立者义玄当年更衣游方,首参希运。《景德传灯录》中记载义玄在希运处得法的经过:初在黄檗,随众参侍。时堂中第一座勉令问话,师乃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黄檗便打。如是三问,三遭打。在此机锋棒喝间,希运已将心法传与义玄,并预示义玄将来必为禅门领袖,他对义玄云:“吾宗到汝,大兴于世。”又云:“子将但去,已后坐断天下人舌头在。”日后的义玄开创临济禅完全继承了希运的门风。《临济录》载: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竖起拂子,僧便喝,师便打。又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亦竖起拂子。僧便喝,师亦喝。僧拟议,师便打。 真正是风雷激荡,棒喝交施。义玄亦自述说:“我在黄檗处,三度发问,三度被打。”临济宗卷舒擒纵、杀活自在的宗风是与希运分不开的。 希运是由洪州禅向临济禅发展过渡的关键人物,他承接了马祖道一的法统,据《仰山慧寂禅师语录》载,沩山曾问仰山云:“马祖出入十四人善知识,几人得大机,几人得大用?”仰山答曰:“百丈得大机,黄檗得大用,余者尽是唱导之师。”希运在中国禅宗史上的地位不仅在于他是洪州禅的继承者,更重要的是他的禅法直接影响了临济禅的形成,是临济法门的先驱。《人天眼目》卷一载,日后义玄初至河北住院,便公开宣称:“我欲于此建立黄檗宗旨。”希运这一承前启后的历史影响奠定了他在禅学史上的地位。 裴休曾师事希运多年,他在《传心法要》序中,曾对希运的禅法作过总结性的评价: 独佩最上乘,离文字之印,唯传一心,更无别法,心体亦空,万缘俱寂。如大日轮升虚空中,光明照耀,净无纤埃。证之者无新旧、无浅深;说之者不立义解,不立宗主,不开户牖。直下便是,运念即乖,然后为本佛。故其言简,其理直,其道峻,其行孤。 此可谓相濡以沫之论断。(信息来源:香港宝莲禅寺) 编辑:明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