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第一、第二诊察室是相连的,有一扇门互通,有一天,在‘一诊’看一位乳癌五十多岁的妇人,她幽幽地啜泣,因为有种药物,劳保局还未能通过给付,她感觉到经济及疾病的压力,忍不住哭了,当时‘二诊’另有一位才三十岁的乳癌患者在候诊,听见了她的哭诉,立刻找末学,把钱包中的钱掏出来,示声告诉末学说:‘郭医师,请帮忙把这一点送给隔壁那位太太’,她红著眼眶说:‘大家同是受苦’。末学深受感动,赞叹她的菩萨精神,因为末学了解,她自己的处境,其实比另一位更困难,她的孩子还在繦褓中待喂奶,先生收入并不多,又无劳保,经手术、住院,积蓄已空,当外科医师介绍她到本院作放射治疗时,她曾因无法负担治疗费而打算放弃生命,她说:‘但那天初诊,看到您们的白板上正好写著‘即使明天是世界末日,今夜我仍要在园中种满莲花’我才鼓起勇气振作要活下去,才向娘家借钱来治疗,生命真是无常,而充满痛苦的考验,我虽然没有什么能力,但总有一种心意,希望尽一份心力,帮助同在受苦的人能离苦得乐’。末学非常感动,同患乳癌,有人哭泣而悲恼,有人走出自己的悲哀,进而为他人拭去眼泪,发挥生命的光辉,活著一日便种一日莲花,自然满池芬芳。试想疾病的治疗须受多少折腾,假如把这百般折腾换来的却是用生命在悲泣,不是太可惜了吗?何不共种香洁的莲呢?即使微笑也是布施啊—但教一念慈悲起,疾病贫困皆无碍! 有一个六岁的小男孩,他得了淋巴癌,这么小小的年纪,就得做好多的治疗,每隔一段时间只要他的白血球升高,就必须来打那种会引起呕吐副作用的药物,以延续他生命,令他高兴鼓掌的事,就是他白血球降得很低,低得不能作化学治疗,大人担忧这过低的白血球有感染、及有生命的危险,他却如获释放,暂得免刑般欢喜,他告诉我:‘每天除了闭路电视就是闭路电视’他的家境算是很好,给他一个小房间,每天看闭路电视。他告诉我说:‘我姑姑要结婚了,请我做小新郎(花童),唉!要是我能长大就好了,可是不知道能不能长大?’这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讲的话,多么令人心酸!他有时候坐在诊察室外面准备要打针,本来是高高兴兴拿著玩具来的,一走到门口就知‘痛苦又要开始了’。有时候,他会咬紧牙根把手伸来,自己找到一条血管说:‘哎!注射这一条啦。’有时候他也会悲从中来,坐在外面不肯进去,他不会哭泣出声,只默默含泪,他从第一次来抽一个耳朵血哭了一、二个小时,到现在受苦这么久了,他已经非常了解挣扎是没有用的,他已经开始勇敢的承受了。多可怜的孩子,可是在这个人生中,你要是不想老,就要短命;不想短命就要老。 有一位末期鼻咽癌的患者,年纪才三十出头而已,一般而言,若三十出头就死,你会说短命啊!可是她的三十出头已经让她的家人,觉得长得无法忍受了,丈夫要兼顾患者与小孩,不得已须常请假,因此也失业了,全家经济陷入困境,于是到慈济功德会请求帮助,慈济功德会答应他,要帮助他很庞大的医药费。然后他的母亲说:‘哎!那些菜姑说要拿钱给我,怎么没有?’我说:‘人家不是欠的,慈济功德会的钱是来自大家省吃俭用,帮助人,不忍心您受苦,不是每一个人家里剩下好多钱才拿出来的。’她说:‘哦!’好了,钱财不要担心了—有人出钱了,但是全家心结绑得紧紧仿佛失去了太阳般暗惨,病人也没有安心的活下去。她的母亲照顾到非常疲累,就说:‘你要死不赶快死,害我们跟著你受苦。’她的丈夫苦得常抱著头来问我:‘她到底可以“拖”多久?’我说:‘不要说“拖”好不好?在这个人生,活著一天多么宝贵,相聚一天多么难得,不要用“拖”的嘛!’假如一直注视著自己的苦与黑暗,即使无病也是在拖命;假如望向光明,即使日子坎坷,依然值得感谢;如果好好珍惜,三十岁比起十五岁的孩子已是两倍,比起六岁的孩子已是五倍长寿。 心地可以改造命运,在比前位患者更艰难的遭遇里,却有人用佛法,以感恩的心而全家过得比健康时更充实快乐。有一位朋友,她才三十多岁,却就因骨癌,前后已开过二十次刀,在大动脉出血不止中,把腿锯掉了,然而她告诉末学:‘我很庆幸,我失去了一条腿而闻到佛法,假如我没有听到佛法,不知道还要再造多少业,受多少苦。’她的先生在手术房外等待过她开二十次刀,您可以想像那种心情,但他却如菩萨一般,扶持照顾,了无埋怨;学佛以后,先生陪她撑著拐杖,送亲手做的点心去医院探望同病的患者,鼓励他们念佛。末学约她‘您背好阿弥陀经,我们便一起去拜山,为一切癌病患者回向’。于是全家人陪她一起背经,才读小学的女儿也鼓舞她:‘妈妈,您把阿弥陀经背得一字不差,我就给您五百元奖金’,她手上一边做加工,一边背经或念佛,晚上便背经给家人听,当背到一字不差那一天,她说:‘我们全家高兴得像什么似的!’背经中做手工,连奖金,不意竟赚了四千元,正好供养三宝!为了拜山给一切癌病患者回向,她每天夜里,在全家睡了之后,练习拜佛,假如您看见她用一只脚克服艰难,一拜一跳地拜山,相信您也会忍不住眼泪……她的先生想设法去筹款为她装义肢,她却说:‘假如您能筹到十万,那么这笔钱给我运用。’她告诉末学:‘假如有那十万,我愿布施,因为一条腿也很好用。’她指著两拐杖说:‘相反地我多一条腿。’她说这些话是在癌已蔓延到肺,又开刀作化学治疗之后,那红扑扑又笑咪咪的脸,却令健康人相形见细,她说:‘虽然没有什么钱,但我们家比锯腿之前更温暖。’念佛人,当生便可以活在净土极乐欢喜的气氛中。癌病患者几乎谁也免不了经济的压力,有人邀她开电动玩具,据说收入很高,她告诉末学:‘我想试探我先生的想法,故意问他的意见,我非常安慰,他很严肃地告诫我说:‘我们是念佛人,自己尚且怕孩子会披电动玩具所引诱,怎能去害别人的孩子!’’末学每每忍不住想向他们这受难中却仍高洁芬芳的行径合掌行礼,许多家庭正因癌病而陷入黑暗,他们一家却因癌病得以向佛,把火焰化成了香洁的红连,足以作一切受苦中人的榜样。 有一位口腔癌的患者,作手术切除,而下巴骨因为癌的蔓延,也切除掉了,只好用这胸部的皮补上来,不得已,他成为没有嘴唇的人,怎么吃饭?他不能吃饭,,只能吃汤圆,而且要躺著吃,不然会流出来。然而没有办法—因为没有嘴巴,就没有所谓‘把嘴巴闭起来’这么一回事。你看这些人在痛苦中必须怎么样的努力支撑,有时候我会觉得为什么我这么的安逸呢?我们这么样的受苦?然而有这样努力过来的人,都有不一样的心境,他们对人生都有不同的体验,而能深信佛语。我每每觉得,有时候,对年轻人讲佛法讲得唇焦舌烂还是不肯相信,如果像我们病人这么苦啊,没有别的,只问:‘难过吗?’‘难过。’‘会痛苦吗?’‘痛苦。’我说:‘佛说世间是苦海,念阿弥陀佛,把心转向光明,离苦得乐。’马上没有第二句话就开始念阿弥陀佛了。怪不得说‘十方三世一切佛,以八苦为八师’,苦是最好的老师。可是我们真正要等到这一天吗?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