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天地做棺木,用日月做玉璧,用星辰做珠宝,用世间万物做殉葬,还不够丰富吗?还有什么比这更隆重的呢?” 弟子们说:“不行啊,把您露天放在森林里,恐怕会被乌鸦和老鹰啄食啊!还是用最好的棺木把您葬了的好!” 庄子笑着答道:“这有什么差别呢?露天让乌鸦老鹰吃,和埋在土里给蚂蚁蛆虫吃,还不是一样?何必从乌鸦嘴里抢来给蚂蚁吃,为什么要这样偏心呢?” 所以,葬礼办理的方式固然需要合情合理,对于死亡的观念也需要智慧达观。如果能够将铺张的丧葬费用节省下来,做一点慈善事业,让死者的遗爱长留人间,或是将完好的器官捐移给需要的人,也算是救人一命,这样不仅对社会有崇高的贡献,积阴德庇子孙,亡者也能得到冥福,这实在是很有意义的事情! 从上面所说的佛教对丧葬的处理方式来看,死亡不是消灭,也不是长眠,更不是烟飞灰灭、无知无觉,而是走出这扇门进入另一扇门,从这个环境转换到另一个环境;经由死亡的甬道,人可以提升到更光明的精神世界里去。佛经里面对于这种死亡的观念,有很多譬喻,我现在就向各位大略说明一下其中的六种观念: (一)死如出狱:众苦聚集的身体如同牢狱,死亡好像是从牢狱中释放出来,不再受种种束缚,到了自由一样。 (二)死如再生:“譬如从麻出油,从酪出酥”,死亡是另一种开始,不是结束。 (三)死如毕业:生的时候如同在学校念书,死时就是毕业了,要按照生前的业识成绩和表现,领取自己的毕业证书和成绩单去受生转世,面对另一个天地。 (四)死如搬家:有生无不死,死亡只不过是从身体这个破旧腐朽的屋子搬出来,回到心灵高深广远的家。如同《出曜经》上说的“鹿归于野,鸟归于空,真人归灭”。 (五)死如换衣:死亡就像脱掉穿旧穿破了的衣服,再换上另外一件新衣裳一样。《楞严经》云:“十方虚空世界,都在如来心中,犹如片云点太清”,一世红尘,种种阅历,都是浮云过眼,说来也只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 (六)死如新陈代谢:我们人身体上的组织每天都需要新陈代谢,旧的细胞死去,新的细胞才能长出来;生死也像细胞的新代谢一样,旧去新来,使生命更可珍贵。 有了正确的观念之后,就会知道死亡并不可怕,死亡之后到那里去才是最要紧的。一般人活着的时候,就只知道吃喝玩乐,只知道争名逐利,像行尸走肉般了无意义,不知道为自己的生命寻求方向、安排归宿,只知昏昏庸庸的得过且过,一旦大限来到,就什么都是一场空了!所以,要先懂得如何生,才能懂得如何死,孔子说的“未知生,焉知死”就是这个道理。肉体的死亡不要紧,心灵的昏昧迷失虽生犹死才是最可悲的!我之所以不避忌讳的和大家谈死亡的观念,就是希各位从死亡的噩梦里清醒过来,摆脱人生的虚伪尘垢,挣出生命的无常苦空,为一己的人生建树庄严的意义,替自己的生命开创出无限的生机! 四、从奇怪的死亡说到美好的死亡 各位听到这里,大概会觉得奇怪,死亡也能算是一件美好的事吗?其实仔细想想,如果对生命有了正确的认识,对佛法有了真实的了解,能勘破死亡的阴霾,穿越时空的限隔,对生死都能坦然面对,无所畏惧害怕的话,那么,死亡自然会成为一件美好的事。像汾阳善昭禅师含笑赴死的事迹,就是一种“来为众生来,去为众生去”的美好死亡。 善昭禅师是怎么样死的呢?原来当时有一个朝廷大官叫龙德府尹李侯的,下令善昭禅师到承天寺当住持,连着下了三道命令,禅师都无动于衷,李侯府尹于是派了个使者去迎接禅师,临行时狠狠的威吓使者说: “听着,你如果不能实实在在把善昭禅师带回来,就把你活活打死!” 使者于是失魂落魄的来恳求善昭禅师离开汾阳,哀哀求告,请禅师一定要救他的命。善昭禅师看看不去是不行了,就考问众徒弟说:“我怎么能够丢下你们,一个人去做住持呢?如果带你们去,你们又都赶不上我。” 有一个徒弟便上前说:“师父,我能跟您去,我一天可以走上八十里!” 禅师摇摇头,叹口气说:“太慢了,你赶不上我。” 另一个徒弟高声喊道:“我去,我一天能走一百二十里路!” 禅师还是摇头说:“太慢了!太慢了!” 徒弟们面面相觑,纷纷猜测师父的脚程到底快到什么地步,这时才有一个徒弟默默站出来,向昭善禅师叩首说:“师父,我知道了,我跟您去。” 禅师问:“你一天走多快?” 那弟子说:“师父走多快,我就走多快。” 善昭禅师一听,便高兴的微微一笑说:“很好,我们走吧!” 于是,善昭禅师就一动也不动的坐在法座上微笑圆寂了,那个弟子也恭恭敬敬的站在法座旁边立化了。像这种把死亡当游戏,随时随地一瞬即去的死法,不是很圆满自由吗? 还有宋朝的德普禅师,也十分洒脱遗世。有一天,他把徒弟们都召集到跟前来,吩咐大家说: “我就要去了,不知道死了以后你们如何祭拜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空来吃,与其到时师徒悬念,不如趁现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大家先来祭拜一下吧!” 弟子们虽然觉得奇怪,却也不敢有违师令,于是大家欢欢喜喜的聚在一起祭拜了一番,谁知道第二天雪一停,德普禅师就真的去世了。像这种先祭后死的方式虽然很奇怪,却也不失幽默;俗语说“生前一滴水,胜过死后百重泉”,为人子女的要孝养父母,应该在父母生前克尽孝思才对,如果等到亲死下葬后才大事祭拜,这样的孝道就太空泛了。 宋朝还有一个宗渊禅师,也能把死亡看成一种超脱,他活到八十三岁时,自忖证悟佛法已有火候,生死已不足牵挂,也该是舍弃肉身的时候了,就自己作了一首挽歌自祭:“举世应无百岁人,百年终作冢中尘;余今八十有三岁,自作哀歌送此身。”这种死法不也是很潇洒的事吗? 宋朝另一位性空禅师坐水而死的事,也很有传奇性。当时有贼人徐明叛乱,使生灵涂炭,杀伐甚惨,性空禅师十分不忍,明知在劫难逃,还是冒死往见徐明想感化他,就在吃饭的时候做了一首偈自祭:“劫数既遭离乱,我是快活烈汉,如何正好乘时,请便一刀两段”,因此感化盗贼,解救了大众的灾难。后来禅师年纪大了,就当众宣布要坐在水盆中逐波而化,他人坐在盆中,盆底下留下一个洞,口中吹着横笛,在悠扬的笛声中,随波逐流而水化,成就了一段佛门佳话。他留下一首诗说:“坐脱立亡,不若水葬:一省柴火,二省闻圹。撒手便行,不妨快畅;谁是知音?船子和尚”,原来过去有一位船子和尚也喜欢这种水葬方式,性空禅师因此特意又作了一首曲子来歌诵:“船子当年返故乡,没踪迹处好商量;真风遍寄知音者,铁笛横吹作教坊”。性空禅师和船子和尚这种吹笛水葬的死法,不是也很诗情画意吗?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