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禅到禅宗是一大发展,顾名思义,禅宗是以禅那为宗的宗派,因此宗偏重于修心,以心传心,直传佛祖的心印,故又名佛心宗。和我们通常理解不一样的是,中国自古以专意坐禅者之系统为禅宗,兼含天台、三论二系,而不仅限于达摩宗;但唐中叶以降,达摩宗兴盛,禅宗遂专指达摩宗而言。因此,我们也就以达摩为禅宗初祖。早期禅宗认为心性本静,只是为客尘所覆,在修行方式上讲究“凝心入定,住心看静。”就象保唐无住说的:“初心学人,还令息念,澄停识浪,水清影现。悟无念体,寂灭,无念亦不念也。”圭峰宗密对修禅的体会是:“虚隙日光,纤埃扰扰;清潭水底,影像昭昭。”水的明澈与波的摇荡用来说明坐禅的过程,真是丝丝入扣。除禅门中有如此言论,早期的佛教典籍中也不乏这方面的论述,如《大般涅槃经》亦云:“如水无泥,澄静清净。解脱亦尔,澄静清净即真解脱。”后来永明延寿的《宗镜录》概括得最为全面,有“水喻真心十义”的说法,即:一、水体澄清,谓众生真如之心。自性清净,圆湛明彻,本来无染,如同水之澄清。二、得泥成浊,谓众生真如之心,性虽清净,而为无明所染污,转成迷误。犹水本清净,得泥成浊也。三、虽浊不失净性,谓众生真如之心,虽为无明所染,而清净本然之性,初不变异。犹水虽浊,而水清净的本性并没失去。四、泥澄净现,谓众生真如之心,为无明所覆,其体昏昧,若能除去无明之惑,则本然清净之性,自然澄现。犹水之浊,澄去其泥,则净体现矣。五、遇冷成冰而有硬用,谓众生真如之心与无明合,则能随诸染缘,变造九界之法,而成本识之用。犹水之遇冷成冰,而有坚硬用也。六、虽成硬用不失濡性,谓众生真如之心,虽随无明之缘,起诸染用,然即事恒真,其不变之性未始不存。犹水虽成坚硬之用,而其濡性未尝有失也。七、暖融成濡,谓众生真如之心,虽随无明之缘而起染用,然无明若尽,则本识还净。犹水之成冰,遇暖而融,濡性自成也。八、随风波动不改静性,谓众生真如之心,随无明风而波浪起灭,然其不生不灭之性,则自然不变。犹水之随风波动,而静性不改也。九、高下流注,不动自性,谓众生真如之心,随缘流注,而性常湛然不动。犹水随地高下,排引流注,而不动自性也。十、随器方圆,不失自性,谓众生真如之心,普遍诸有为法。而自性不失。犹水之随器方圆,而不失自性也。从发展变化的过程来理解佛性,把佛性的体用关系说得明明白白,如果不用水来比喻,恐怕很难达到如此效果。佛教对水的宁静清澈的这一性质的推重与庄子有相似之处。在《庄子》的《天道》篇谈到:“水静则明烛须眉。平中准,大匠取法焉。水静犹明,而况精神。圣人之心静乎,天地之鉴也,万物之镜也。”《德充符》亦云:“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能止众止。”但庄子谈的只是认识上的问题,并没有上升到本体的高度去看待它。 禅宗与道家的区别在于并不执著于水的某一特征。不象道家强调水的至柔实为至刚的力量感。认为凡有所执,皆是虚妄。如当有人问马祖:“如水无筋骨,能胜万斛舟,此理如何?”马祖给他的回答是:“这里无水亦无舟,说什么筋骨?”佛家用得相当多的一个比喻便是“水与月”,永嘉玄觉禅师曰:“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说的是“一多”关系,具体指的是佛性与个体心性的关系。更多的情况下,说的凡有所求,皆是虚妄,法执我执,一概破除。比如大乘佛教要求“普度众生”,佛光如满禅师却说:“处处化众生,犹如水中月。”佛教以体悟佛性达到境界为终极目标,鹅湖大义禅师说:“佛性犹如水中月,可见不可取。” 一般认为,南宗禅与北宗禅在心性论上的区别为,慧能把北宗禅的“心性本净”变为“心性本觉”,在修行路线上,认为“道不假修,直心便是”,慧能说修行者应以“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对凝心入定并不看重,甚至反对。吉州志诚禅师就有偈言:“生来坐不卧,死去卧不坐,一付臭皮囊,何为立功课?”戒、定、慧三学本为一事,无须强分,更不能执著。兴善惟宽禅师说:“譬如江、湖、淮、汉,在处立名。名虽一,水性无二。律既是法,法不离禅,如何于中妄起分别?”因此,对水的流动自在,随物赋形最有契合,司空本净禅师有偈曰:“四大无主复如水,遇曲逢直无彼此。净秽两处不挂心,壅决何曾有二意。触境但似水无心,在世纵横有何事?” 南宗禅直指心性,顿悟成佛,其实心佛不二,无须向外弛求。心与佛的关系就象水与冰一样,圭峰宗密说:“如水作冰,而湿性不易。若能悟此性,即是法身。”在修行方法上就是去妄存真,他说:“冰消则水流润,方成溉涤之功。妄尽则心灵通,始发通光之应。修心之外,无别行门。”据《指月录》记载,有僧问慧忠:“经云:佛性是常,心是无常,今云不别何也?”慧忠曰:“汝但依语不依义。譬如寒月水结为冰,及至暖时,冰释为水。众生迷时,结性成心;众生悟时,释心成性。若无情无佛性者,经不应言三界唯心。宛是汝自迷经,吾不违也。”也有把冰水比做生死关系,如寒山就是,他说:“欲识生死譬,且将冰比水,水结即成冰,冰销返成水。已死必有生,出生还复死。冰水不相伤,生死还双美。”在修行的目的上,禅师们已不再执著解脱此生的痛苦,人生本为空无,并非实有,只须任运随缘,直心直是。念念执著于解脱,也是一种束缚,对于水与浮沤的比喻,禅师们也有新的理解。如瑞峰志端禅师说:“沤生沤灭还归水,师去师来是本常。”洛浦元安禅师在人问到“沤灭归水时如何”说:“不浑不浊,鱼龙任跃。” 儒家主张刚健进取,百折不挠,因此强调水的执著。比如《孟子·离娄下》里,记载了孟子与弟子徐辟的一段对话。徐辟问:“仲尼亟称于水曰‘水哉水哉’,何取于水也?”孟子回答道:“源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尔。苟为无本,七八月之间雨集,沟浍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故声闻过情,君子耻之。”我们可以看到,孟子实际上消融了孔子对水的美学上的,甚至是终极意义上的理解,更多的赋予水以社会道德规范。各家对水的理解的差异是意味深长的。 从祖师禅到分灯禅,对禅法修证亦有新的理解,所谓分灯禅,主要是指五家分灯后的禅法。此种禅法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主张性自天然,不加造作,在修行方法上提倡无修无证,随缘任运,纯任自然。对水的理解更翻进一层,青原惟信禅师曾说过:“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第二个阶段是对我们分别心的否定,可以说万物皆空,万物一如,第三个阶段是对第二个阶段的否定,是一种通过否定“无分别”而认识到的“分别”。后期禅宗所说的即心即佛,众生即佛,我佛一体,人与自然合一的思想,实际上就是最终在保持着自身的本来面目的意义上的真正的、根本的、具体的合一。而这种真正个别性的存在,就是禅师们参禅悟道所要达到的最高境界。云门文偃禅师也说过:“诸和尚子莫妄想,天是天,地是地,山是山,水是水,僧是僧,俗是俗。”在这种思想氛围中,水的无拘无束,自由活泼与禅机深为契合,禅师们对水的论述也不再拘泥于水的自然属性,更不用说傅会许多道德属性了。如: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