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以此为足,因为佛教需要提升素质,才能广度众生,裨益人群;佛教需要发展创新,才能与时俱进,福利社会;佛教需要青年参与,才能发挥光热,照亮世间;佛教需要承办事业,才能培养人才,自给自足。但当时老人当权的教界不能忍受这些主张,保守闭塞的民风也无法理解这些观念,于是信徒扬言不资助我以求得自保,教界人士放话要杀我以杜绝后患。但我深信佛祖不辜负人,尽管没有人支持我,我「敢」口说笔书,主张男女平等、僧信平等,提倡佛教文艺化、生活化;尽管自己没有饭吃,我「敢」开办免费的国文补习班、歌咏队、佛教学院、大专佛学夏令营,吸收优秀的佛教青年;尽管蛮不讲理者手持刀棒欲加害于我,我「敢」付诸行动,破除佛道不分的陈年积弊;尽管不明情况者唇枪舌剑种种想问难于我,我「敢」出面应对,袪除大家心中的疑惑阴霾;尽管没有地方安单,我「敢」各地行化,宣扬妙谛;尽管身无分文,我「敢」建寺安僧,接引十方……。因为我「敢」义无反顾,勇往直前,革新佛教的初衷得以在宝岛开花结果。 所以,「敢」,是发心,也是担当;「敢」,是勇气,也是智能……。「敢」的好处不胜枚举,回想我这一生中有好几个转折点,也都是在「敢」作「敢」为之下,化危为安,渐入佳境。首先,在十二岁时,我为了一个偶然的承诺,割爱辞亲,出家学佛,步入另一个迥然不同的世界,若非当年如此「敢」于下定决心,我的一生必定无法如此多采多姿。 接著是在二十三岁时,局势变异,未曾踏出江苏一步的我,竟「敢」冒著生命的危险,连夜奔走南京、常州之间,接应百余位同道加入「僧侣救护队」,坐火车,搭轮船,穿山越岭,漂洋过海,来到举目无亲的台湾。文化大革命时,不知多少寺院在火炬中灰飞烟灭,不知多少僧伽在清算中含辱以殁,如果不是因为我一念救人之慈,「敢」领队来台,恐怕也难逃劫数了。 到了台湾,「僧侣救护队」因故自动解散,我在中坜、新竹一带流浪挂单,教书写作,听说宜兰偏僻落后,没有人愿意去弘法,我那时连台湾各地风土人情都搞不清楚,居然「敢」一口允诺李决和居士的邀请,前往驻锡,没想到在那里度了许多佛教青年,为台湾佛教开拓一片新天地。如果我当年畏难苟安,恋栈他处,或许没有这么多秉性淳良的常随弟子,与我一起众志成城,为教奉献了。 开辟佛光山是第四个转折点。当时很多人看到这块偏处一隅的荒山野地,纷纷却步退心,我不为动摇。三十年来,「敢」和洪水飓风搏斗,一次又一次重拾砖瓦,再建家园;「敢」在是非批评中生存度日,以事实瓦解有心人士的毁谤。在无钱无缘下,我培养了一千多名僧伽弟子,在世界各地服务大众。其中,有许多弟子承继了我「敢」作「敢」为的作风,不眠不休地弘法利生,令我感到十分安慰,像慈庄,手拎一只小皮包,就「敢」走遍世界五大洲建设一百余所道场;慈容,虽然生来一副瘦弱的身躯,却「敢」周游全球各国设立佛光会;依华,「敢」只身到环境恶劣的印度留学,十年寒窗,学成归国,促成佛教戒法再传印度的殊胜因缘;慧礼,「敢」赴往「黑暗大陆」──非洲弘法布教,感化无数黑人皈依三宝、出家学佛;依德,为了护持佛法,「敢」在劣民刀枪之中,奋不顾身,勇往直前;觉传,在绑匪面前,「敢」滔滔讲说佛法,丝毫无所畏惧……。「敢」不但成就了一己的道业,也促进了佛教事业的发展;「敢」,不但涵养了个人的圣胎,也成就了万千众生的慧命。 一九八五年,我从住持之职退居下来,破除台湾佛教「万年住持」的传统,为教界作模范,为大众立榜样。退位之后的我天地更为宽阔,因为我「敢」向自己的缺陷挑战,以辛勤的耕耘来战胜先天的不足;我「敢」迈开脚步,行人所未行之路。例如:我不会他国语文,但我「敢」到世界各地弘法,佛教在五大洲于焉发扬光大;我不曾学过组织企划,但我「敢」创立国际佛光会,让僧信平等的理想能在现世落实;我没有丰富的办学经验,但我「敢」办大学,作育英才,像美国的西来大学曾获优良大学的认可,嘉义的南华管理学院在接办一年之内开学招生,创办至今,时间虽短,却也声誉鹊起。去年进来的一百名学生当中,有二十七个学生将该校填为第一志愿,有三十几个学生将该校填为前十个志愿,为台湾教育史创下先例;我也不懂广播、电视,但我「敢」创办公益性质的「佛光卫星电视台」,所有节目不但有益身心,而且没有广告插播。 秉持诸佛菩萨「但愿众生得离苦,不为自己求安乐」的精神来从事国际弘法、组织佛教教会、办理高等教育、设立传播事业,必须要有开阔的胸襟与远大的视野,非「敢」无以成事。往后还有很长的日子需要大家齐心著力,如何才能延续佛教的千秋伟业?如何才能长养众生的法身慧命?还是那句话:「敢,很重要!」 我们不但要「敢」于勇猛向前,「敢」于展开新局,也要「敢」于返观自照,「敢」于除旧布新。去年,佛光山毅然宣布封闭山门,潜心静修,就像任何一种重大的变革一样,封山也需要有远大的勇气。在封山典礼即将结束时,全山法师以果「敢」的步伐踏入「灵山胜境」,山门随之掩闭上锁。我们立志要在文化、教育、修持、弘法上深入扎根,期待不久的将来能为社会作出更佳的贡献。 徒众常说我「行事胆大,游走于悬崖边缘」,其实我也有「不敢」之事,例如:佛事「不敢」不做,因果「不敢」违背。记得多年前,一名素行不良的候选人在我说法时,站上讲台,硬要我将他介绍给大家,我当著他的面,直言告诉听众不要选他;掌管财务的职事因为入不敷出,想要挪用七月道粮作为建设之用,我严禁不准;中日断交,我远赴东瀛,向世界佛教徒友谊会争取保留中国佛教会的席次;在台湾戒严时期,我向政府官员建言应开放民意,包容异己;在访问大陆期间,我向中共领导阶层表示应恢复佛教道场;凡世界各地发生重大天灾人祸,我发动信徒,捐输解困;何人何地需要我时,我竭尽所能,给予支助;国内畛域之见冲突日盛时,我在台北道场举行首次「二二八平正法会」,希望藉此唤起大家的觉醒,抚平历史的悲剧,促进族群的和谐;台湾重大刑案频传之际,我发起「慈悲爱心人运动」,培训二千名慈悲爱心人,到大街小巷、学校机关、车站市场、公园庙口,向大众宣导慈悲爱心,以实际的行动来带动全民净化自己,关怀社会。 一九九八年二月,为了光大佛教欢喜、融和、尊重、包容、平等、和平的精神,我在佛陀成道的菩提伽耶传授三坛大戒,让世界各种传承的僧伽齐聚一堂受持净戒,让南传、藏传国家失传一千多年的比丘尼戒在佛教的祖国恢复起来。当大众环绕正觉大塔经行时,我想到「大雄大力大无畏」的佛陀为了追求真理,不但「敢」放弃既有的权位名利,向内心的无明烦恼挑战,甚至在菩提树下,金刚座上,发出「若不成佛,誓不起座」的誓言;为了解民倒悬,不但「敢」向根深蒂固的阶级制度挑战,四处宣扬「众生皆有佛性」的理念,并且广收徒众,有教无类。在感动涕零之余,我心中突然涌现深刻的体悟:「敢」,不是匹夫之勇,不是争强斗胜,而是大愿力的实践,大慈悲的示现,大无私的奉献,大格局的开展。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