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己自省,念佛不止——记弘一大师在病中是怎么精进的
弘公在承天寺受到惠安佛教界的邀请,偕同泉州专员黄元秀,到惠安讲经去了……
在惠安乡间宏法,一来由于弘公的病太多,体质脆弱,招不住不间歇的奔波;二来,他的病在那副破风箱似的色身上,潜伏期太长,使他身上任何一个角,只要病魔高兴,都可燃起烽火。因此,在他这一生中,第二次大病,在这时钻空向他猛袭而来。这次的病,与三年前在白马湖法界寺所患的病症不同。这次患的是“风湿性溃疡”,手足肿烂,发高烧。这种病,在闽、赣山地患者最多,严重的病人,能带着几十年的溃疡,四肢溃不成形。根据闽赣民间经验,有一种极小的黑蝇,人体被咬后,发红,肿胀,如果用手搔抓,便会引起急性溃烂。在高潮期,一夜间,足可烂掉腿、臂所有的肌肉。 弘公在惠安乡下,也许受到太多的辛劳,加上黑蝇的攻击,结果不到宏法完了,已觉得四肢奇痒,手臂与脚背,渐渐发红,口干,舌苦,有轻度的热在体内发动,因此,他不能不回到泉州乡间草庵寺,接受这一次病的折磨。
其实,开始时,并没有严重的感觉,直到全臂开始溃烂,发高烧,才感觉外在的病,也不单纯。直到他被这种溃疡摧残而卧病不起,停止了一切佛法上的活动。这时,仅仅在床上,反复地念佛,念观世音菩萨。
当广洽法师由厦门获得弘公生病的消息,到草庵去探视,弘公还整天地梵香、写字,换佛前净水,洗自己的内衣。……广洽法法师说:“法师该休息了,等病好,再活动。——现在,您的病,好些吗?”
“——唉,你问我这些,是没有用的。你该问我念佛没有?
病中有没有忘了念佛?这是念佛人最重要的一着,其他都是空谈。在病中忘了佛号,在何时何地不会忘却佛号吧?生死之事,蝉翼之隔,南山律师告人病中勿忘念佛,这并非怕死,死,芥末事耳。可是,了生死,却是大事。……”
在痛苦中,他不能起床,觉得死亡渐渐地掩盖了一切,除了嘴巴还能“孤军奋斗”,实在不能再做别的事。可是,他依旧强忍奇痛,撑着身子,动笔,草一段临终的话给传贯法师——他告诉贯师说:“我命终前,请你在布帐外,助念佛号,但也不必常常念。命终后,不要翻动身体,把门锁上八小时。八小时后,万不可擦身、洗面。当时以随身所穿的衣服,外裹夹被,卷好,送到寺后山谷。三天后,有野兽来吃便好,否则,就地焚化。化后,再通知师友。但千万不可提早通知。我命终前后,诸事很简单,必须依言执行……”传贯法师看了这篇遗嘱,只有眼泪和着悲伤,期待着弘公能早点康复。
这种强烈的溃疡,延到一个半月之后,高烧已退,弘公的两臂肌肉大部落脱,腐烂的白骨,赫然出现,奇臭,目不忍睹。在一九三六年的春天来临,斑烂的骨上,又生了些肉芽。他把这次病中的情形,告诉他的老友夏丐尊和性常法师。
日后他给仁开法师信中说,“……朽人初出家时,常读《灵峰》诸书,于‘不可轻举妄动,贻羞法门’,‘人之患在好为人师’等语,服膺不忘。岂料此次到南闽后,遂尔失足,妄踞师位,自命知‘律’,轻评时弊,专说人非,罔知自省。去冬大病,实为良药’但病后精力乍盛,又复妄想冒充善知识,是以障缘重重,……朽人当来居处,无有定所,犹如落叶,一任业风飘泊……”
这封信写在鼓浪屿日光岩,为了责备自己,竟然在佛教刊物上声明,取消“法师、律师、大师”的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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