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天晚上,我开始发高烧,人迷迷糊糊,一夜辗转难宁,四肢百骸疼痛无比,连起床都需要先生搀扶。翌日清晨,先生要送我上医院,我想吃点药会好一些,没有答应去。于是他就上班去了。过了一会儿,我心里非常难受,想上卫生间,昏昏沉沉地摸进去,等我蹲下去时,就已人事不知。那天幸亏母亲在家中,发现我在卫生间呆得时间太久,觉得异样,打开门后,才发现我晕倒在里面,马上将我扶出来,又通知先生,将我送进医院输液治疗,这才脱离了危险。 这次病倒让我大伤元气。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吃了很多名贵的中药、西药,包括注射昂贵的人血白蛋白。然而真得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身体一直倦怠无力,精神也萎靡不振。 是在这样的一种状态下,我机缘巧合地遇到了一个信佛的姐姐,她说我的病可能不仅是身体方面的,可能还有别的原因,如果真有别的原因,可以去求求佛菩萨。其实在此之前,我对于佛教一直处于一种很排斥的状态,因为我是回族,是信仰伊斯兰教的。虽然我的祖辈都生长在汉地,因为被同化,到现在这个时期,已经基本上放弃了这种信仰,很多教义戒律完全不懂。我的父母几乎都成了无神论者,不过表面的伊斯兰习俗还是会有。而且就教派而言,伊斯兰教和佛教是有些对立的。伊斯兰教从不拜偶像,认为宇宙之内,除安拉之外,再也没有应受崇拜的人物。另外,众所周知,现在佛教被很多别有用心的人“妖魔化”,成了他们牟利的工具,这样在大多数人的心目中形成了不好的印象,认为是迷信。在我的周遭,不少知识分子对于佛教,是有些不屑一顾的。 排斥是排斥,但这个姐姐现身说法,说自己以前身体很差,是拜佛和念佛之后,不知不觉变好了。这让我觉得很奇怪,我想这里面藏着什么玄机呢?姐姐一家人的盛情难却,于是我答应去试试,当时也有一种“病急乱投医”的感觉。 我们一起去了一个信佛多年的杨奶奶家。那里供着西方三圣:阿弥陀佛,还有观世音菩萨、大势至菩萨。当时房间里的念佛机正在播放着“南无观世音菩萨”的圣号。当然这些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以前我对佛教的知识完全是空白。我按照指点,点燃三支香,插在香炉上后,按照杨奶奶的指点开始拜佛。我拜下去之后,不知怎么就再也爬不起来,只觉得喉咙哽咽,泪眼迷蒙,然后那泪水就如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就往下落,并且越流越急。 “南无观世音菩萨……”我就跪在蒲团上,听着那佛号声声在耳边慢慢唱诵,它是那么宁静、纯净、飘渺,却又如此慈悲、深情、柔婉,一瞬间,那被烟尘弥漫的悠远过往,还有今生的种种艰辛历练全部涌上心头,无尽的委屈、无尽的悲哀、无尽的悔恨、无尽的欢欣……种种难以言明的情绪全部涌上心头,百味陈杂,让我伤感至不可自持,完全无法自控地伏在那里,哭泣了好长一段时间。但是哭过之后,整个人变得非常轻松,好像卸掉了一个很沉重的包袱。 很多年以来,我一直都有一个想法,就是希望能遇到一个人,我愿意在他的面前卸掉全部的伪装,在他的面前一览无遗地展示我的脆弱,恣肆纵情地哭上一场。但是我活了三十多年,我一直都没有遇到这样一个人。好像从我记事起,我就没有在任何一个人面前掉过一滴眼泪。 特别是最近几年,无论我看多么深挚感人的文学作品,都没有那种流泪的冲动。我自己虽然也写缠绵悱恻的情爱小说,但事实上,我越来越难以为继。我编造一个又一个生离死别的情爱故事,表达的不过是爱至曲终人散之后的空幻与寂廖。而且因为没有真实切身的经历,缺少了一种酣畅淋漓的激情,写出来的文章自己都觉得很空洞乏味。正如我的一个文友说:你没有很真很切地爱过一个男人,所以你表达不出那种失爱之后摧肝折胆、撕心裂肺的感觉。你总是隔着一层纱缦在想象,这就是你的作品始终达不到一种理想境界的真正原因。 这句话尽管令我很痛苦,但我并不想改变。有的女作家公然宣称,希望成为一个有故事的女人,并且愿意为故事而付出代价。尽管我碰到了写作的“瓶颈”,却仍然只愿意成为一个抒写别人故事的人,或者偶尔在别人的故事里流露一点自己的悲喜惆怅。因为那会让我觉得安全,我不想惹出什么感情的牵扯麻烦。 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自己的泪腺已枯死,情感已麻木,然而这一次,我却无法解释这些汹涌的眼泪从何而至,是什么触动了我这颗冷漠而又麻木的心?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