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词,从禅宗老祖,到一花五叶,下及“曹一角、临天下”临济宗的禅门历史,全说到了,也几乎全批评到了。如果说“敬问嘉宾”几句,是跟达摩面壁“淘气”,那么,对二祖以后特别是临济宗以下的教史,就是批评了。 其中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对神秀、慧能那两首著名偈子的理解。在这首词的末尾,作者还加了一个小注,说:“秀、能二偈,分观各有精义,合读则如市人口角,一曰即是,一曰即非,浅直触背,不知何故。”这可是在翻一件禅门大案!因为据《灯录》记载,慧能的偈子是得到五祖弘忍认可,并以此获得法衣的。可是在启先生看来,神秀的偈子同有其精义。 以笔者浅陋的理解,道理在于慧能的偈语是从境界上说,而神秀则从修行上说。“明心见性”了自可说“菩提本无树”,可若没有基本的修行,光是讲“顿悟”就能达到“非台”、“无树”的境地吗?实际上禅宗也是读经的,也是打坐的。神会见六祖,问:和尚打坐“还见也不见”,是例子;药山禅师说读书“遮眼”也是例子。笔者的佛学知识浅陋,像先生这样为这段大公案下这样一个“转语”,还未尝见过。 对禅门中“棒喝”,启先生是不赞成的。先生另有一首诗涉及“棒喝”事,说:“德山棒其徒,南泉斩其猫。既秉具足戒,杀气何其高。”(《少林寺一千五百年征题》)说棒打、斩猫是破戒行为。对这些公案,历来不乏参解。笔者记得启先生曾经说过,这样的事情,未必从佛家教义上理解,“棒喝”尤其“斩猫”之类的出奇之事,实际是和尚“树立权威”的举动。 这样观点,写成文字,一定要引起波澜的,或许正因如此,先生宁愿在诗里表达。诗嘛,兴到之语,会心的一笑,不会心的一愣,也就过去了。自家吃饭自家饱,佛家的义理,本是一个心路上的事情,写文章讨论,反而落言诠,若再起争执,就更不好了。 在启先生的诗集里,还有一首是写弘一大师的。常到启先生家的人一定知道,坚净居二层房间靠门的墙上挂着的那张弘一大师的像,还有正面墙上弘一法师写的“南无阿弥陀佛”的横幅。挂像的旁边有丰子恺先生的笔迹,那张像就是丰子恺先生送的。说到弘一大师和丰子恺先生,先生是钦佩、称赞有加,先生家里就有全本的《护生画集》,还以“真高明”称赞丰先生那幅名为《我的腿》的“护生画”。先生还称赞弘一大师是“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 启先生在专写弘一大师的诗中称赞大师的“独行”,称赞大师的书法和佛教修为,说他是“并世论英雄,谁堪踵其武”。可是,这首诗在写到弘一大师的出家时,却说:“稍微著形迹,披缁为僧侣。”弘一大师出家入的是南山律宗,持戒极严,启先生说多次与人谈到弘一的持戒。弘一大师出身进士、盐商富贵之家,早年在文艺界是著名的大才子,看破了红尘决意出家,在佛教“烂熟”的时代里,就有意皈依了律宗。所以如此,启先生曾说,那是因为他有很强的救世之心,既然救不了世界,就自己跟着吃苦。说他“稍微著形迹”也是指他这点而言。 谈到启先生说禅佛的诗,自然会想到他生病住院的诗篇。从上个世纪的70年代起,先生年高多病,用先生自己的话说是身体“折旧”。先是有美尼尔氏综合症,后来又有骨质增生,再后来是心脏又不好。不管是住院治疗,还是在家里做牵引治疗、养病,先生都写了不少诗篇。 如写美尼尔症就有三首《沁园春》。请看其中《沁园春·美尼尔氏综合症》中如下的句子:旧病重来,依样葫芦,地覆天翻。怪非观珍宝,眼球震颤,未逢国色,魂魄拘挛。郑重要求,“病魔足下,可否虚衷听一言?亲爱的,你何时与我,永断牵缠?” 人生病都想病魔赶紧离身,先生自不例外。可是像他这样子称“病魔足下”,称“病魔足下”为“亲爱的”,这等的言语,可不是谁都道得出来的。病中还有一个不病的,这“不病的”,就是启先生的幽默。 另外还有写颈部牵引的《颈部牵引》篇。诗由颈部牵引,想到北京西郊动物园的长颈鹿,又由长颈鹿的长颈,想到东汉著名的“强项令”董宣。然后思路一跳,又想到与孔子相关的“西狩获麟”的传说,说有的考证家认为“西狩”所“获”之麟,就是长颈鹿,孔子称之为“麟”是“多怪由少见”。然后说到自己颈部的骨质增生,开玩笑地说自己“增生”的长度是向长颈鹿看齐的。但“颈牵一丈长,腿仍二尺半”,牵引到最后,还是一个“且作麒麟楦”。 病痛煎熬之下,依然妙笔生花,心意灵转,可称是以“法眼”观病,其中的幽默诙谐,其中的“淘气”,真是修炼得“金刚不坏”一般了! 摆脱世间烦恼,佛家修炼有所谓不净观、白骨观等法门。看启先生的诗篇,也有一种“观法”,我们就姑且称之为“烤鸭观”吧。诗集里有一首《贺新郎·烤鸭》,“烤鸭”比喻人在火炉里的情形。词的下半阙这样写道: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