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功先生的佛缘与境界 作者:李山
来源:《中国宗教》2006年第8期
启功先生,字元白,1912年生于北京,满族。幼年丧父且家境中落,自北京汇文中学中途辍学后,发奋自学。后从贾尔鲁先生(羲民)、吴熙曾先生(镜汀)习书法丹青,从戴绥之先生(姜福)修古典文学。刻苦钻研,终至学业有成。1933年经傅沅叔(增湘)先生推介,受业于陈援庵先生(垣),获闻学术流别与考证之学。 援庵先生慧眼识才,聘为辅仁中学国文教员;1935年任辅仁大学美术系助教;1938年后任辅仁大学国文系讲师,兼任故宫博物院专门委员,从事故宫文献馆审稿及文物鉴定工作;1949年任辅仁大学国文系副教授兼北京大学博物馆系副教授;1952年后任北京师范大学副教授、教授。 曾任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常务委员会委员、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主任委员、中央文史研究馆馆长、中国书法家协会名誉主席、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启功先生是当代著名学者、画家和书法家。他著作丰富,通晓语言文字学,作得一手好诗词,同时又是古书画鉴定家,尤精碑帖之学。2005年6月30日凌晨,启功先生因病逝世,享年93岁。 为了纪念启功先生,他的学生李山教授撰写了这篇回忆文章。 记得有一次笔者帮启先生填表,其中有一栏是“宗教信仰”,问先生怎么填,先生说:“填上吧,佛教。”熟悉启先生的人都知道,先生经常会谈到佛教,当然也谈到基督教或其他宗教,但还是佛教方面多。有一次参加博士论文答辩会,先生感冒了,有点咳嗽,先生慢悠悠地打趣说:“有位龙祥和尚,感冒了,咳嗽。龙祥就说:维摩病了,说法不已;龙祥病了,咳嗽不已。”引得在场者哈哈大笑。启先生的心灵,永远是这样的活泼! 像这样谈佛教的趣事很多,不过,就笔者所知,先生几乎从未说过“我信仰佛教”之类的话,所以填表时需要问一问。人们感受到先生对佛的敬重,是从他对佛理的妙谈,对佛教掌故的博雅获得的。启先生日常生活中表现出的和乐平易的境界,用“老禅和子”一语形容,也许最恰当。 启功与佛教的缘分很深。3岁时,失去父亲的启先生就被家里送到雍和宫,做了一名记名的小喇嘛,后来还接受过九世班禅大师的灌顶。在雍和宫做佛弟子的经历,平日里先生曾零星地说起过。到先生去世前不久,作《启功口述历史》时,才对这段事有比较详细的交代。 先生在雍和宫的师父叫白普仁,师父给他起的法号是“察格多尔札布”,意思是佛祖保佑。在雍和宫里,先生学佛经,念《大悲咒》。这段“出家”的日子,留给先生很深的印象。启先生对宗教,具体说对佛教,还有一个“往大里说”的态度。在《口述历史》中,说到白师父对他的影响时,先生说:“我从佛教和我师父那里,学到了人应当以慈悲为怀,悲天悯人,关切众生;以博爱为怀,与人为善,宽宏大度;以超脱为怀,面对现实,脱离苦难。” 在同一段文字中,启先生还讲到了他的“小喇嘛”生活带给他的宗教体验。20岁时曾祖母生病,深夜中他一个人到雍和宫去向“喇嘛爷”求药,本来很害怕,但一见到庄严的庙宇,一座一座在清风明月下矗立,忽然想起《西厢记》中“梵王宫殿月轮高,碧琉璃瑞烟笼罩”的唱词,“眼前的景色,周围的世界,确实如此,既庄严神秘,又温馨清爽,人间是值得赞美的,生活应该更加珍惜。我心里不但一点不害怕,而且充满了禅悟后难以名状的愉悦感,这种感觉只有产生于对宗教的体验。” 《启功口述历史》实在是一份“抢救”的文献,因为在它完成不久,先生就病重了。整理者记录下这样一份文献,实在是叫人大感念的事。而且,上面的文字中说到的“慈悲”、“博爱”、“超脱”,都是先生为人的实况,千真万确。不同的是,启先生平日表现出的境界,是“扫平”了的,是“不着迹”的。 某家报纸多年前曾报道:启功不打假。有意思的是启先生还到卖假字的地方去看,据说有位卖字的老太太还说:“这老头儿好,不捣乱!”先生去世后,灵堂里有一位跪在先生灵位前磕头的,经探问得知就是做那一行的。笔者也曾就“不打假”的事问过先生,先生说:“孔子说:吾少也贱,故多鄙事。像我年轻的时候,学写字,学画画,不过是想有点挣钱的本事,养活我的老母亲。这些人弄几张假字,卖几个钱,也是谋生。何苦跟他们过不去啊!”这是慈悲,也是博爱。启先生表现出的“宽宏大度”,更像一个平民对更多平民的体谅。可是,慈悲也好、博爱也罢,若无这点“体谅”之心,又如何可以呢!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