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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家[亲身经历](2)

人流渐渐稀少。母亲和妹妹先是在出站口停了一下,四处看看,没发现我人在哪里,俩人满脸的诧异,然后又继续朝车站广场中心的大花坛(那儿地势较高)走去。我也不敢吱声,只好低着个头,跟在后面往前走。人越来越少

人流渐渐稀少。母亲和妹妹先是在出站口停了一下,四处看看,没发现我人在哪里,俩人满脸的诧异,然后又继续朝车站广场中心的大花坛(那儿地势较高)走去。我也不敢吱声,只好低着个头,跟在后面往前走。人越来越少。我鼓了鼓勇气,咳嗽一声。母亲和妹妹猛的回过头来。我大着胆子,迎视她们的目光。警惕、惊讶、茫然、痴傻,每一种神情都让我心如针扎似的难受!母亲呆呆的,只有一句话:“你怎么这样!你怎么这样!你怎么这样!”妹妹也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一句话也不说了。

我不敢再看下去,连忙低下头,说:“到宾馆再说吧。”母亲就这样痴痴的被我带上出租车,就这样痴痴的被我带进宾馆,走进房间,泪水,这时才不可遏止的纵横在脸上。“你怎么能骗我呢!”母亲哭出了声,但声音是那样的压抑,压抑得让我的胸口如同负了重物一般,喘不过气来。“我绝不还俗的,无论如何,”我暗暗告诉自己。“妈,我并没有骗过你呀!”我便讲我如何留下那首诗,诗里哪一句说明了出家的意思。“你的东西从不让人碰,我们谁会想到去看它?你为什么不直截了当的说呢!”母亲忍不住质问我。我无言。是啊,我为什么不直说呢?明明知道家里人是不会看自己的东西的,留诗又有多大的用处!潜意识里不也是希望他们不要那么快看到吗!“我觉得早晚你们得看到吧。”我无力的狡辩着,又不肯让步,“反正我出家是出定了,今生是不想再去还俗了!”母亲又哭得厉害起来。

“你的女朋友呢?”妹妹老长时间不作声,这时突然冒出一句。“我的女朋友?早结束了!”“真的吗?”“那还有假?我总得要对得起人吧。”妹妹虽有些半信不信,但还是闭了口。

“你该不会在社会上犯了什么事,人家逼你没办法了吧。”母亲紧接着又追一句。“妈,你怎么想你儿子那样!我是那种人吗?我要是真犯了事,出家也逃不掉啊!真是,警匪片看多了!”我咕嘟了一句。

“左不是,右不是,那你为什么会出家?我们祖宗八代也没有你这号人啊!”母亲又哭起来。我默然。我为什么出家?为信仰?这样说会有效果?我们那儿佛教发展不兴盛,有几人知道出家人,几人明白出家的意义?微乎其微!要是听说有人放弃优越的家庭条件不要,远大的仕途经济不要,去出什么家,不笑掉大牙,骂你傻瓜蛋才怪!母亲这代人早已经历了纯真的、狂热的、痛楚的时代,岁月的沧桑早使他们磨蚀了一切棱角,平静,是他们在晚年唯一的愿望,哪会提什么信仰!

我只有这么说了:“妈,你说人活着图什么?名?利?……”

“我不图什么名利,那都是假的,我只希望一家人都能平安快乐,活着有用!”母亲打断我的话说。

“我现在在这儿很好的,每天有文件就写,没文件就安排自己的事。天天从早到晚,写写毛笔字,看看书,搞点小文章。也用不着坐班,就是楼上楼下的工夫。我觉得我很快乐,因为我能最大限度的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那钱呢?就这个一个月多少工资?它能比得上你上班挣得多?”

“当然比不上,不过我上班不是为挣钱,我只想在我出家前能为家里尽点孝心。这个我说过,你们也是知道的,我从来对钱就没有过什么贪心。出家了,更不用这东西,你说现在吃的,住的,都是寺院里的,个人还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母亲叹口气,“你不结婚,老了怎么办?谁管你?你光知道现在,啊,是自由,少有人管,可等你老了,你想要人管,也不定就有人管啊!中国不是外国,有较稳固的保障体系,养儿防老,还是中国的习惯啊!”我长出一口气,“妈,你不了解寺院的养老情况,我可以领你看看,社会上的养老,说实在的,根本比不上寺院里的养老严格。再说,妈,你老人家一辈子了,什么时候替自己想想?我在家的时候总是想,你这一辈子也太委屈了,结婚前为爷爷奶奶活,结婚后为我父亲活,生儿育女了,又为孩子活,还不光是自己的孩子,你什么时候为自己活?你不是很喜欢《镜花缘》这本书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它?还不是作为自己不能拥有的补偿,当作梦想的一种寄托吗!”

“你还替我着想?你就没想到你的所作所为已经给家庭造成极大的伤害?”母亲截住我的话,嚷了一句。

“我知道我给家庭蒙了羞,让大家都觉得抬不起头。我所能做的,一是保证有一天你们肯定会以我为荣;二是我回家绝对小心翼翼,尽可能不给家里添乱,你们或者来这儿,我不回去,反正我极少回家,别人也想不起来。我保证,相信我没错的。”我顺势借用了一下广告词。“我再相信你?我要不是太相信你,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母亲余怒又起。我连忙抽自己嘴巴,陪小心,又哄了半天,母亲的脸色才有所好转。

妈和妹妹在合肥呆了两天就回去了,黄山当然是没去成!临上火车的时候,母亲神色很黯然,说:“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你回去!”我笑笑说:“妈,知子莫若母。你肯定明白我会怎么做。”母亲叹口气,“其实寺院的生活也还可以,就是饭菜差了些,菜里连个葱花儿都没有!”“葱花?”我笑起来,“妈,幸亏是给我说,不然别人不笑死才怪!葱花是荤,我们哪能吃?再说,吃不吃这个那个的并没什么,有所得必有所舍,舍得,舍得,不先舍,哪能得?”“可你付出的未免太大了!”母亲丢下这一句,便上车了。我知道这事没完。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打电话来。我原以为他会大发雷霆,谁知电话中父亲的口气竟然出奇的愉快!“老三,你别瞎胡闹了,我还不知道你?半年了,这和尚的生活你也体会够了,回来吧,我给你找个工作。”我不明白父亲何以会是这样的态度,是故作姿态?还是真以为我是搞什么生活实践?不管了,我还是老实好。“爸,我想我妈肯定给你说了。我不是在玩,而是确实出家了。”

“……”电话的那边一阵沉默。我静待暴风雨的来临。“我不知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这样?我现在工作太忙。这样吧,你能不能回来解释一下?”良久之后,父亲说。我很清楚,这事不面对面的交锋是不会了结的。我答应了,并约好在十一月兑现。

放下电话,还未容我定神,电话又闹起来。我抄起话筒,“喂,哪里?”“老三吗?你怎么回事?犯什么病了?我今天去买票,明天到合肥。”哥哥的大嗓门直愣愣的冲过来。我赶快喊:“我刚才和父亲说好了,十一月回去,你别过来了,过来也见不着我——谁来我不见谁!”“十一月你真能回来?”“我骗你们干吗?我要骗你们,你们谁还会相信我?”

电话挂上了。我不禁苦笑,唉,这一关,我是非闯不可了!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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