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岳川:修身在正其心

王岳川,修身
王岳川:修身在正其心

(一)客观公正的理性判断

正心、修身是关于身体的、心理的,《大学》对此有详细的阐明。“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修身在正其心者”,修身首先要修心。修身主要指的是言辞、姿态、仪态等要合乎道德规范。修身就是用一种社会的规范和道德使自己和社会其它角色能够和谐相处。我认为中国强调“三和文明”——对整个世界和人类来说是“和平”、对国家来说是“和谐”、对家庭来说是“和睦”。这三个“和”的境界很难达到,其中最重要的是“修身在正其心者”,即“心”要“正”。心正是在和心不正的对比中表现出来的。《大学》列出了四种心不正的状态。所谓“不正”就是不能保持一种客观的、中立的、实事求是的态度,而是带有成见偏见,带有过分情绪化的自我情感,当然就不能保证中正之心。

四种不正分别是:“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忿懥”就是愤怒甚至勃然大怒。人在极其愤怒的情况下是不清醒的,有人可能会说“愤怒出诗人”。的确,愤怒是可以出诗人。但鲁迅认为,当诗人真正写诗的时候,他一定要等那种愤怒忧愤的心情平静下来,等心灵的愤懑冲撞平息之后,才可以客观中正地去写作,而不是说在愤怒的时候去激情澎湃地写诗。那样可能会出浪漫主义诗人,比如像李白。但是,像杜甫的诗——《三吏》《三别》却不是愤怒时写出的。这就需要通过内心陶养把这种愤怒加以过滤,变成一种中正之气,一种深情冷眼的历史眼光,才能够去更有深度地看待历史,故而杜诗有“诗史”之称。在忿懥愤怒的情况下,要去把握事情的真相,“则不得其正也”。

“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人有所恐惧的时候,心也偏了。当一个人畏手畏脚、畏前畏后的时候,他要去做光明磊落的事情是很难的。因为,恐惧尤其是巨大的恐惧会使人丧失基本的判断力。

“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如果人有特殊的爱好、偏好,那么在对待事情的时候也不能保持中正之心,也不能够去正确客观有效地去看世界万物。过分地沉醉在某一种喜爱之中,也可能麻痹了自己的神经,掩盖了自己深邃的眼光。

“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从表面看,这话会让人感到奇怪,因为孟子就强调“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而且儒家的文化精神在有些学者看来就是一种“忧患意识”。《大学》居然说,“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的确会给人误解。其实,这个地方的“忧患”是患得患失的意思,不敢去大胆地创新而经常瞻前顾后、忧心忡忡,总是放不下放不开。这里的“忧患”就是与孔子所说的“君子坦荡荡”相对的“小人常戚戚”的“戚戚”,就是一种斤斤计较、左顾右盼的心灵不释然的状态。在这样的状态下人当然不能做到心正。

《大学》认为,“忿懥”、“恐惧”、“好乐”、“忧患”是阻碍心正的四种不良态度。因此,摒弃鲁莽武断和畏手畏脚,不再玩物丧志和患得患失,潜心陶养自己的品格,这样才能正其心修其身。

在“正心”这一目上,儒家所指出的这四大内涵很有意义。历史上的一些例子鲜明地体现了心正的重要性。明代开国功臣徐达功勋卓著,朱元璋奖给他一座豪宅。一般而言,帝王对臣属的奖赏会让人受宠若惊,况且朱元璋和徐达的关系非比寻常,按常理说应该欣然接受。但此时的徐达极其冷静,坚辞不受。朱元璋想了一个办法,用酒把他灌醉,然后命令下属把徐达抬到宅子里,以为等他酒醒以后就会接受了。可是,徐达酒醒后还是跪拜坚辞不受。朱元璋无法,只好给他修了一个不大的新居,徐达才住下。徐达夫人不理解,说:你功勋卓著,皇帝都嘉奖你,你为什么还要拒绝一片好意呢?而且你的功劳盖世,应该得到这样的奖赏。徐达说:如果我住进去而且住得很舒服,皇帝就会猜忌我居功骄傲,我的心就不正了。而我住进去慢慢就会觉得荣华富贵是很舒服的,不再是如过眼云烟,这时我就无心杀敌不可能再建功立业。不久,胡惟庸做了左丞相,很多官员迫于他的威风都去送礼讨好。但这时胡惟庸反而跑到徐家里拉拢徐达,但徐达拒斥不见。徐达知道,胡惟庸是一个权力炙手可热的人,自己不能出卖原则和良知与他结交。这就是徐达“心正”。徐达的夫人又不明白了,她说,他现在势力很大而这样拒绝他,会受到排挤使前途暗淡。徐达说,像胡惟庸这样的小人,他可能网罗很多人或辉煌一时,但最终会自食其果。今天我可能远离他,得不到什么好处,甚至还遭到他打击报复,但应从长远来看。果然,不久胡惟庸因事被朱元璋杀,靠阿谀奉承拼凑起来的整个关系网都作鸟兽散。

心正最重要的东西是不贪,不在恐惧、忧患、富贵、快乐中使己心抛离了中正之线。在《大学》看来,恐惧、忧虑等不良情绪,深深地影响着心灵发挥其正常的认识功能。因此,所谓正心就是要去掉偏僻、狭隘的私心杂念,摒弃外界干扰和不良情绪的影响,使心始终保持一种中正平和不偏不倚的状态。

有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说出了“心正”的重要性。三国时东吴陆逊是一个文人,他任海昌屯田都尉兼海昌县令时,强调心正人正。当时他治理的海昌县出现了两个棘手问题,一是赋役繁重,使很多人为生计远逃他乡;二是县里山贼不断地扰乱人民。陆逊心正就能处事精明正确,一方面对那些逃避赋役的穷苦农家弟子加以安抚,让他们有饭吃,并把逃跑的人征召为兵,带领他们到山里剿灭山贼。结果海昌县一片平安。陆逊不为外在东西所左右,用一个方法解决了两个问题。后来,陆逊被委任为吴国大将军。吴国和蜀国既有矛盾,也有共同的利益。吴国王室有意于与关羽结亲,却遭到侍才自傲的关羽的拒绝,两国关系开始紧张起来。陆逊在关羽逞强的时候来示弱,他明白示弱并不代表真的就弱。陆逊将心摆正,而关羽居功骄傲,以为神功在手而目空一切,犯了“心不正”的错误,不能正确判断局势。陆逊抓住了关羽性格的弱点,上任前给他写了一封信:“前承观衅而动,以律行师,小举大克,一何巍巍!敌国败绩,利在同盟,闻庆拊节,想遂席卷,共奖王纲。近以不敏,受任来西,延慕光尘,思廪良规。⋯⋯仆书生疏迟,忝所不堪。喜邻威德,乐自倾尽。虽未合策,犹可怀也。倘明注仰,有以察之。”表示自己敬仰关羽的神勇,并愿意向他讨教学习。关羽的自尊心得到满足,对陆逊放松了警惕。陆逊对吕蒙说:“羽矜其骁气,陵轹于人。始有大功,意骄志逸,但务北进,未嫌于我,有相闻病,必益无备,今出其不意,自可擒制。”最后,关羽中计败走麦城,其后又率少数骑兵从麦城突围,被吴将潘璋部司马马忠擒获斩首。刘备在悲愤中起大兵攻打东吴,违背了诸葛亮当时“三分天下”“联吴抗曹”的国策。陆逊坚守不出,静待蜀军疲惫,并说:“备举军东下,锐气始盛;且乘高守险,难可卒攻。攻之纵下,犹难尽克,若有不利,损我太势,非小故也。今但且奖厉将士,广施方略,以观其变。若此间是平原旷野,当恐有颠沛交逐之忧;今缘山行军,势不得展,自当罢于木石之间,徐制其敝耳。”结果被陆逊火烧连营四十余寨,刘备大败而归,逃奔秭归,后在白帝城抑郁而终。而张飞也是在悲痛中狂怒喝酒,鞭打士兵,后反被将士杀害。于是,刘、关、张的桃园三结义艰难建立的蜀国遭到重创,蜀国大势已去。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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