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岳川:内本外末的人格提升 一、求真知本的人文价值 《大学》的前三章详细论述了大学的三个纲领:“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第四章则引用孔子的言论,论述品德的修养是本,处理具体的外在事物是末,先修养品德,再用美德感化百姓,这才是当务之急。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孔子说:审讯诉讼的时候,要用公平的人心去对人心,而不是以一个法官的身份去惩罚所谓的刁民。我和他们是平等的,必须使其没有诉讼。这是最高的境界。“无讼”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因为诉讼在现代特别是在西方很普遍。西方是一个法律社会,每个人都有律师,官司天天缠身,一年打几项官司很平常。孔子却说:“必也使无讼乎”,这种社会理想并不低于法治法律社会。“无情者不得尽其辞”,“无情者”,那些没有真才真情的油嘴滑舌巧舌如簧的人,“不得尽其辞”,他不能够去尽说他的讼词。“大畏民志”,用明德去慰抚民心,把大德张扬开来,让老百姓口服心服。“此谓知本”,这就叫知道根本。 “必也使无诉乎”——法律的最高境界就是减少乃至于诉讼,使诉讼这类官司事件根本不发生或彻底绝迹。一般认为,中国历代尤其是宋明理学出现以后,社会上充满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严格规定,特别是对女性的压抑。其实也不尽然,因为社会是很复杂的,也有一些诉求得到了比较好的人性关怀。判案在孔子看来,第一是要以一种平常的、同等的心思去体谅感受,而最高境界是让这个社会和谐,尽量少纠纷少打官司。因为官司中会有一些巧言令色、巧舌如簧的人,尤其是那些不法的律师,经常吃了甲方吃乙方,吃了原告吃被告,这些恶劣的现象应该杜绝。“无讼”体现着儒家的和谐社会理想。和谐社会不是打官司、打口水打出来的,和谐社会是要减少对簿公堂的频率,而相互沟通而尽量和谐相处。 真正好的社会不是鼓励人们去诉讼,不是鼓励人们通过打官司致富,而是让人们充满“仁者爱人”之心,从而减少自己与社会的矛盾冲突,把那些恶性事件减到最小。社会才会处在平等平和的完善状态,这样的社会才是一个美好的社会。明乎此,就是知道了根本,即“此谓知本”。这就叫智慧达到了最高境界。朱熹怀疑这两句话是一个结语,在过渡性和结语的话中间肯定有一段遗失掉了。他认为,这部分讲的是格物致知。 “格”有去掉的意思,格物就是去掉那些虚伪不真的杂质,还有反反复复不断钻研的意思。致知,这个“知”是智能的“智”。格物就是穷究根本,去劈波寻源,然后去找到它最重要的内在规律或道路。 致知就是寻求一种大智慧,一种超越了日常生活的智能。致知代表了人类对最高智能的追求。在这个过程中,要能“弃己”,能把自我固执的主观性逐渐抛弃,尽可能地贴近真理。同时还要明白,致知的对象——大自然、世界、万事万物需要人去认识,而不需要人去破坏;需要人去尊重,而不需要人去践踏;需要人去了解爱护,而不需要人为地误解和误读。致知说明了对规律的把握的态度和难处,因为致知往往不能做到“弃己”,而是自满自足,自傲自负,充满知识的僭越。正是由于弃己,人才可以宽容博大不断精进,成就一番大事业。 格物致知说简单也很简单,说难也难,就是数十年如一日地对问题穷追不舍,剥掉那些伪善、虚假、不实的表层,寻找真实的本体,探究其中肯的结论,这事实上颇为不易。孔子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早上我知道“道”,哪怕晚上死了也是可以的,把“闻道”——认识规律、大道、真理和死亡联系起来。这也是中国的智者、哲人第一次把求真,把对规律的认识和死亡相连,可见求真之难。同样,西方人也曾提出,“在科学的入口就是在地狱的入口”。可以说,格物致知之不容易,因为人总是有私心的,总是带有主观情感的,而事物是他者,是和人相对的客观存在,不排除一己私心,怎么可能进入事物内部去发现和把握它的规律呢? 《大学》八目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一个从小到大,从客观到主观,从个体到人类渐进修为的过程,而格物致知的重要之处在于它们是“大学之道”的起点,致知之后的诚意,八目中的第三个阶段。 二、君子慎独的人格典范 《大学》第五章讨论格物致知,第六章讨论诚意,二者紧密相关。“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诚意在《大学》中非常重要。“所谓诚其意者”,就是“诚实”自己的心意,让自己的心像通体透亮的赤子之心一样。“毋自欺也”,不可自欺,你能骗其它人,但最不可骗的是自己。在我看来,《大学》把诚意集中表述为不自欺、毋自欺是非常有见地的。如何做到诚意,《大学》用了两个类比,一是“如恶恶臭”,诚意就像厌恶很恶的气味那样,二是“如好好色”,好色有两种解释,一种是美丽颜色,另一种就是女色,这个地方的“好色”应该是泛指所有亮丽夺目的美好事物。“此之谓自谦”,这就叫做自己内心惬意满足,自己才能融洽和谐地和自然相处。 “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君子在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一定要谨慎。人是社会的人,在社会中人可能戴了一副社会面具。这个面具使得他本身不真而表象为真,本身不善而表情为善,本身不美而装饰成美。但这没有用,只有在其独处之时也能彰显自己的德行、真善、美好,那才是最重要的。很多人在人前戴上人格面具,私下里却原形毕露。只是别人不知道而已,这种面具只能骗人一时。儒家强调,更重要的是要由内向外表现出一种表里如一的美德操守,这个人才是可信的。在《大学》看来,无论在社会上还是在私下里,都应是堂堂正正的君子。正可谓:“独行不愧影,独卧不愧衾。” “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着其善。”小人处在闲居的时候,就去做缺德的事情,进而养成一些恶习。“无所不至”,怎么坏怎么来乃至五毒俱全。“见君子而后厌然”,当他看到了光辉朗照德行高尚的君子之后,突然觉得自惭形秽,原来世界上有这样高大完美、目光深远、声若洪钟、心无芥蒂的高人,回头一看自己自惭形秽。于是,他就有所行动,即“掩其不善”,首先就把那些不好的不善的比如进退失秩、动辄骂人甚至打家劫舍等事掩盖起来。因为他面对高大光辉的君子不能尽量表现自己的丑陋,就“掩其不善”而遮盖起来,但并没有摒弃它。“而着其善”,即把那种表象的善展开来,表面似乎成为了一个君子,但其实是一个伪君子。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