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说佛教的“空”(信诚)(2)

六朝之后,佛教意象“空”意蕴的影响仍比较突出。创作方面主要集中体现在王维、孟浩然、柳宗元、白居易、韦应物、苏轼等人的诗中。王维喜写“空山”,善于揭示寂中深山呈现的空境。 《鹿柴》诗云:“空山不见人,但

  六朝之后,佛教意象“空”意蕴的影响仍比较突出。创作方面主要集中体现在王维、孟浩然、柳宗元、白居易、韦应物、苏轼等人的诗中。王维喜写“空山”,善于揭示寂中深山呈现的空境。

  《鹿柴》诗云:“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林深树幽,青苔滋长,阳光返照,还能隐约听到人的话语声;然而山中却不见人踪,人语声只是见证着空山之静。

  《辛夷坞》曰: “木末芙蓉花,

  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幽山深谷中,一片空寂,只有辛夷花自在开落,这一户人家突出的仍旧是空寂。还有《山居秋暝》的“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鸟鸣涧》的“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春日上方即事》的“北窗桃李下,闲坐但焚香”,《冬晚对雪忆胡居士家》的“洒空深巷静,积素广庭闲”等,都将山之清空、花之闲静、人之自在写到极致。皎然《白云上人精舍寻杼山禅师兼示崔子向何山道上人》:

  “积疑一念破,澄息万缘静。世事花上尘,惠心空中境。”这几句诗指出,在破了法执和我执之后得悟佛道,整个世界空明静寂、清静自性,如镜映现万物、洞若观火、得大自在。常建的《题破山寺后禅院》: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竹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写到诗人从平静潭水中的倒影体悟到心如明镜的空净,从余音缭绕的佛寺晨钟声中感受到了静寂。柳宗元《禅室》:

  “万籁俱缘生,窅然喧中寂。心镜本洞如,鸟飞无遗迹。”日本学者加地哲定分析说:

  “这也是歌咏’诸法因缘生无自性,的大乘佛教极致之作。从空观的角度来看,山花、万籁一如,空而缘生,若鸟飞而不留踪迹一般。”孟郊《自惜》诗则鲜明地指出了“分明镜精神”是佛教的代表,他说:

  “零落雪文字,分明镜精神……始惊儒教误,渐与佛乘亲。”孙昌武先生说:

  “唐人用明镜喻心性,确是新出的观念。”正是有了六朝时佛教镜精神的“空”对诗学的渗透,才使诗歌中镜意象在唐代被鲜明地推了出来。

  在后来这种镜意象负载的“空”意蕴得到一定程度的传播,并弥散到小说中。李汝珍著名的《镜花缘》,是借佛家“镜花”空意蕴来叙写故事、表达人生空幻感慨的,诚如《镜花缘》第一回云:

  “即使所载竟是巾帼,设或无缘,不能一见,岂非镜花水月,终虚所望么?”在清代杰出的小说《红楼梦》里,这种镜意象“空”意蕴所承载的佛教悲情意味,也得到了展现和传扬。此外,佛教镜意象的空幻意蕴还影响到了六朝以后的诗论,诗论著作中也常取镜空来说明诗歌创作与欣赏中某些玄妙空幻、不可捉摸的特点。最典型的是宋代严羽的《沧浪诗话·诗辩》:

  “诗者,吟咏情性也。盛唐诗人唯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莹澈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此处用镜来比喻有“兴趣”的诗作所带给人的,如同观镜中之像介乎虚实之间、既神韵十足又变化万象的审美感受,以禅喻诗,形象确当。谢臻《诗家直说》卷一中曰:

  “诗有可解不可解,不必解,若水月镜花,勿泥其迹可也。”也是以镜比喻诗中空灵、玄妙之特征的。

  《红楼梦》第一回中云: “虽其中大旨谈情,……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 自色悟空,空空道人遂易名为情僧,改《石头记》为《情僧录》。”

  “色空”观念是佛教最基本的观念,《金刚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说: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佛家把一切能感知的现象都称之为“色”,

  “色”属于认识上的幻觉,因而虚假不实,其本质是“空”的,即一切现象最本质的特征就是虚空。这种具有明显中国特色的“色空”观念,体现在外在世界则表现为“人生无常”。

  佛教认为,世间万事万物的本性是“空”,一切皆空,

  “空”是涵盖世界人生的最普遍的最高概念。本体看不见,摸不着,必须藉由外在假相呈现,而感情必须藉由外在客体所引起,而这些风月之情亦是融入在客体的世界中。曹雪芹在两“色”中夹入一“情”,在传统的佛教“色空”观念中间,引入“情”这一中介,或者说在“色”之中分离出“情”这一概念,具有“因情而悟禅”的意味,可以说是吸收禅宗思想的结果。黄南珊云:

  “‘空’作为出发点归宿点,实质上是指情禅的表现型态,并非指舍情归空的空无。可见,第一,情悟而空始空终,表现形式上符合道人的‘空空’视角。第二,此系因情悟禅,情为参悟的媒介和对象,并采取对情本体即时豁达的体悟方式。第三,证悟结果是情本体的内在性和形而上化,即情的禅化。”按照佛教教义,

  “灭情以见性”,唯有舍情才能了悟,主张否定情感,即无情的哲学,然而禅宗并非一味排斥“情”,而是具有对“情”的包溶性与开放性。《六祖坛经》中即有“无情无佛种”的说法,强调“佛种”包融“情种”。禅宗所要达到的是一种“在世间而出世间,出世间而不离世间”的自由精神境界。以“空”破“有”,即“在世间而出世间”的阶段;而一旦达于出世间又能顿悟“真空妙有”的境界,就真正进入了成“佛”的自由精神境界,也即“出世间而不离世间”的最高阶段。

  “不离世间”也就是对生命仍充满依恋、有难以割舍之“情”。空空道人易名为情僧,改《石头记》为《情僧录》,实具隐喻之意,代表从“空空”到“情”的趋向,蕴含从执着到超越的思想轨迹。

  “情僧”一词为曹雪芹独创,乃是对无情方能成佛的否定,一反佛教对“情”的看法,把“情”这种与“空”相对立的妄念看成能真正领悟佛教“色空”精神实质的契机。

  “情”成为连结“色”、 “空”两头不可或缺的中介。可作为参照的是, 《五灯会元》卷十七卷记载青原惟信禅师语:

  “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这是青原惟信用生命修行体验亲证得到的见解。

  凡读过《红楼梦》的人都知道贾宝玉是个“情痴”,其实《红楼梦》中多次暗示,情僧即贾宝玉,贾宝玉的精神磨难历程,亦是情僧求悟的历程,这在书中是有迹可寻的。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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