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往生论注》(冯巧英)(2)

按《无量寿经》说,一切众生,只要一心不疑地念佛,可以凭阿弥陀佛愿力往生西方净土。但往生净土与成佛不是一回事,众生智慧与功行不齐,品级便有高低之别。《无量寿经》里分为三等九级,有成佛的,成菩萨的,成阿

  按《无量寿经》说,一切众生,只要一心不疑地念佛,可以凭阿弥陀佛愿力往生西方净土。但往生净土与成佛不是一回事,众生智慧与功行不齐,品级便有高低之别。《无量寿经》里分为三等九级,有成佛的,成菩萨的,成阿罗汉的。昙鸾在《往生论注》中发挥了弥陀经典的精神,称西方净土超越三界之上,往生净土即是菩萨。当然,昙鸾并不允诺往生净土即成高等菩萨,他所谓「毕竟皆得清净无为法身」,「与上地诸菩萨毕竟身等、法等。」诸句中都有「毕竟」二字,他解释说:

  言「毕竟」者,未言「即等」也。毕竟不失此等,故言等耳。(《往生论注》下卷)

  也就是说,往生净土并不等于高等菩萨,但能修成高等菩萨。他又说:

  以理推之,安乐净土不应有二乘,何以言之?夫有病则有药,理数之常也。法华经言:释迦牟尼如来以出五浊世,故分一为三。净土既非五浊,无三乘明矣(《往生论注》卷上)

  净土非五浊之世,所以没有声闻、缘觉和阿罗汉,只有菩萨。这样,昙鸾把往生三品九级之说,修正为两级:一级成佛,二级成诸等菩萨。只要往生净土,最低也是菩萨。并且认为从低等菩萨到高等菩萨可以不是循序渐进的:

  案此经(《无量寿经》)推彼国菩萨或可不从一地至一地。言「十地」阶次者,是释迦如来于阎浮提一应化道耳。他方净土何必如此。五种不思议中佛法最不可思议。若言菩萨必从一地至一地,无超越之理,未敢详(别本作「许」)也。

  至于高等菩萨之成佛,经中所说阿弥陀佛四十八愿中之十八愿,已许其「究竟必至一生补处」,即经一生即可成佛。昙鸾利用经文强调佛之必成、速成。如:

  如经言,阿弥陀佛国有无量无边诸大菩萨,如观世音、大势至等,皆当一生于他方次补佛处。(《往生论注》卷上)

  佛所得法,名为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以得此菩提,故名为佛。今言速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是得早作佛也。(《往生论注》卷下)

  总之,只要往生净土,即成菩萨,可以超越阶次,迅速成佛。许多学者对昙鸾将成佛之路如此简易化是不以为然的,但这除了弘扬佛教需要外,更是一种要求变更的普遍社会心理的反映。众所周知,两汉以来社会等级越来越森严,发展到曹魏时实行「九品官人法」。九品官人法实行的初衷是为了拉拢士族,打击拥汉派,却更成了世族豪门把持政权的工具,最终到晋、南朝时,弄得「下品无高门,上品无贱族」。昙鸾生活的北魏王朝,是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由于长期动乱,北方高门大族迁到江南,留在北方的一些汉族士族,也因战乱、迁徙等原因,造成士庶不分。孝文帝时一方面对鲜卑人也厘定姓族,以分高下尊卑;对汉族则下令重新「定四海士族」,并且宣导鲜卑贵族与汉族士族通婚。在这样一个社会等级重组的时代,似乎许多人面前都燃起了希望。昙鸾受这种社会思潮的影响,对佛经中三品九级中的中、下品者都要历经大小不同的各种劫才能到达一定乘、地,进行改造,怕也不是突发奇想了。当然,就当时记载看,数百年的等级观念不是一朝就能打破的,昙鸾的主张反响寂寞,直到道绰、善导改造、弘传历经一百多年,数个朝代之后才被人们接受。无论如何,昙鸾是奠基者,他的二道说是中国民族大融合时代,人心思变集体无意识的反映。

  对于开端于《论注》,「宣传死后往生弥陀净土」,更被近代以来学者们诟病,认为是「幻想」,是为了排遣人们心头的死亡恐惧。说念佛求往生净土是「欺骗、诱惑」。批评者说的都有理,但他们恰恰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人心。人在大自然和复杂的社会面前常常显得无能为力。就是在今天,科技昌明的时代,大自然的破坏力如干旱、洪水、地震、海啸等依然肆虐;社会上的失业、破产、意外事故、生老病死等常常令人手足无措。所以心灵抚慰是物质救助之外必须重视的内容。人是有思想的,光给他吃饱、穿暖还不足以让他安乐。何况众生有的还吃不饱穿不暖。昙鸾生活在长期动乱的南北朝,又正在民族融合与斗争的中心——今山西省境,战乱频仍,社会分化,道德沦丧,信仰混乱。他认同了「五浊之世」的说法(「末法时期」是由道绰响亮提出的),又对现实无能为力,因此他崇拜阿弥陀佛,切望把众生引到西方弥陀净土去,他描述的西方安乐国土所见、所闻、所住、所听、所嗅、所触、所食、所穿、所用、所行无不自由随意。「清净」是这个国土的根本特质,与充满烦恼苦难的现实截然不同。「平等」是安乐国土的又一特征,不但往生者之间是平等的,往生者与安乐国土中的菩萨和佛之间也是平等的,「无优劣心」,「远通夫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昙鸾所宣导的,早已不是佛教初来时人们攻讦的「厌生乐死」,他特别强调「利他」,说「若人不发无上菩提心,但闻彼国土受乐无间,为乐极愿生,亦当不得往生也。」(9)「若为身求乐,即违菩提。」(10)可见,他所主张的念佛求往生西方极乐净土是一整套思想,过分突出一点,加以指责是不公允的。而这一思想和中国历来的大同理想异曲同工: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为大同 。(《礼记.礼运》)

  这是儒家的理想社会,为千百年来中国人所向往,但何时现实中有过一点点影子?其实这都出于对现实的憎恶、否定。当现实中人们找不到「大道」的影子时,人们不知道该信什么。昙鸾以佛教悲天悯人的胸怀,给人心找一个安顿处,或曰「希望」,这是一位宗教思想家企图救助世道人心的思考。不能一笔抹煞。

  《论注》中,概念上借助道、儒的说法,对往相还相、唯独本愿、唯信独达,恶人往生、一心五念等都有详细开示,且与中国民心文心紧紧相扣,使得「净土一法,为一切诸法之所归趣」。昙鸾是佛教中国化的先行者。是当之无愧的中国净土宗的理论奠基人。(转载自《净土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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