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净土宗临终念阿弥陀佛在教义上的源流,可以找到两条线索:一是原始佛教的临终念佛,虽然这种念佛并不限于阿弥陀佛,其指向也并非净土;二是临终的作意善心。 (二)早期的“临终念佛”升天的记载 “念佛”在佛教中的传统可以回溯到佛陀时代,在《阿含经》即有“念佛”这一方法,与佛陀同时代的人念佛而终,在《阿含经》中有一例记载,如《长阿含经》卷五: 阇尼沙言:非余处也,我本为人王,于如来法中为优婆塞,一心念佛而取命终。故得生为毘沙门天王太子,自从是来,常照明诸法,得须陀洹,不堕恶道,于七生中常名阇尼沙。[14] 由于佛陀时代还没有十方净土的思想,所以净土与临终念佛并没有联系起来,但这种临终念佛可以达到升天的果报。又在《杂阿含经》中有佛陀百余年后的阿育王临终的系念三宝的记载: 阿育大王有智之人,觉世无常,身命难保,五家财物亦如幻化。觉了彼法,勤行精进,作诸功德,乃至临终,系心三宝,念念不绝,无所悋惜,唯愿尽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15] 由这些记述可知临终念佛在佛教是有传统的,当初虽有临终念佛,但却并不是一种特别流行的法门,《阿含经》仅有一例,不似后期念佛为临终之方便捷径。 (三)临终作意善心 早期的“临终一念”并不局限于念佛,而是更加宽泛的临终作意善心,念佛固然属于“善心”,而善心却不局限于念佛。利用临终一念达到往生之所,也不仅限于净土,而是更广泛的善趣,如《杂阿含经》中的记载: 云何不烧燃?若男子、女人受持净戒,修真实法,身善业成就,口、意善业成就,临寿终时,身遭苦患,沈顿床褥,众苦触身。彼心忆念先修善法,身善行、口、意善行成就。当于尔时,攀缘善法。我作如是身、口、意善,不为众恶,当生善趣,不堕恶趣,心不变悔。不变悔故。善心命终,后世续善,是名不烧燃法。[16] 由此可知在原始佛教中即有通过“攀缘善法”来使临终保持善心,从而转生善趣。这里的“攀缘善法”显然不局限于念佛。同样在部派佛教中,也有临终通过“加行令善心起”从而达到往生善趣的记载。如在说一切有部的论典《阿毗达磨大毗婆沙论》中关于临终的作意善心的记载: 谓余有情将命终时为当生故极作意力,令善心起。勿我当堕诸非爱趣。……谓余有情求趣当来异熟器故将命终时以极加行令善心起。[17] 演培法师在《异部宗轮论语体释》中对此认为:“异生所以有住善心死者,因他在命终的时候,为了希求当来的新生命不要堕在不可爱乐的恶趣之中,就以积极的加行作意儿,使自己的善心生起。” [18]所以人们是有意地对临终一念影响轮回这一理论加以利用,通过临终时作意,使善心生起,从而达到投生善趣的目的。 在弥勒菩萨的《瑜伽师地论》中同样提到了“以缘善,善心而死”的法门: 谓有苾刍,临命终时其心猛利,发起如是正加行心,谓我今者应以缘佛缘法缘僧正命而死,应以缘善,善心而死。彼遂发起如是如是善守护心,正念现前。以缘于佛法僧正念及缘诸善善心而死,彼由缘佛、缘法、缘僧所有正念,及由缘善所有善心而命终故,名贤善死,贤善夭没,亦名贤善趣于后世。[19] 通过上述经典中记载的临终作意善心,说明“临终一念”法门在佛教历史上有很深的渊源,虽然与净土宗的“临终一念”往生净土形式上不同,但是从“临终一念心”主导转生方向来说,二者意趣是一致的。 三、临终一念与业力 把握住“临终一念”就能往生净土,这听上去过于简便和神奇,因此历史上也有过很多的质疑。净土大德们的著述中有很多解答信徒对“临终一念”疑惑的论述,然而“临终一念胜过终身行力”在信受上还是有难度的。“临终一念”之所以如此难以接受,其实质还是由于佛教的业力理论与“临终一念”之间看似存在矛盾造成的。大部分信徒都能说上几句类似“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的话,难道“临终一念”就能将一生乃至多生积攒的业力消解吗?“业是造作、行为的意思,此造作、行为的‘余势’对未来的影响,称为业力。”[20]“临终一念”的信受实质上就需要正确理解过去行为的“余势”——业力与临终当下的情绪状态对轮回走向产生的作用。 (一)烦恼与业力共同决定轮回的走向 临终一念与业力这个问题实质上是业力与当下的一念心谁在轮回中居主导地位的问题。佛陀时代曾经有以末伽梨瞿舍利等为代表的宿作因派,这一派是极端的机械宿命论,严格地秉承今生之苦乐为过去的业果,显然在这样的教派中是不会产生出“临终一念”决定轮回理论的。宿作因派走了一个极端,而佛教理论认为业力的感果是在过去的业力与当下的心念中同时展开,佛教的中道精神则同样体现在此。 关于烦恼与业力在轮回中所起的作用,在《大毗婆沙论》中有一个种子比喻,在该文中将“不善、善有漏法”即“业”比喻为种子,把种子引发异熟果比喻为将种子发芽,但是这个作为业的种子还需要水的灌溉和粪的滋养,“爱”喻作水,“余结”喻作粪,如果缺少了爱水与余结的滋养,种子就不会生出芽来,“阙爱水余结润覆有芽不生”[21]。演培法师在《俱舍论颂讲记》中这样说:“有情流转于三界,固由业力之所招感,但若没有烦恼的滋润,其业即枯萎,不能发生招感作用。”[22]从这可以看出异熟果的生成,业力与烦恼都是必须的条件。如果我们对此进一步的追问,就会产生出烦恼与业力二者以何为主的问题。 (二)烦恼与业力谁为主导 业力与烦恼不仅同是异熟果的条件,同时二者之间也是相生相成的。由于众生有烦恼才会有业的造作,比如大毗婆沙论谈到“即烦恼业苦展转为缘谓烦恼生业”,而业反过来也需要烦恼的因缘相助才会成熟为果。但是二者在生死流转中所起的异熟果并不是以业为主,而是以烦恼为决定的,因为烦恼为有漏,而业却不可说是有漏或者无漏,烦恼决定了业的走向:如《大毗婆沙论》所说:“业由烦恼势力引故但说烦恼是漏非业”[23],所以当烦恼断尽的时候,虽然过去生的业力仍旧存在但阿罗汉还是可以结束轮回而涅槃,“诸阿罗汉业积如山后蕴不续般涅槃故。”同样在大乘佛教的经典《大般涅槃经》中也有一段关于业与烦恼的讨论,“汝(外道)业尽已,则得苦尽。我即不尔,烦恼尽已,业苦则尽。”[24]因此烦恼在轮回中所起的作用是决定性的,正如《大毗婆沙论》所说:“业以烦恼为根本”[25],而且脱离轮回的条件是断尽烦恼,而不是业,所以在轮回中业与烦恼的关系是以烦恼为主。由此,佛教的轮回说虽然以过去的业力为种子,但是仍旧以当下的烦恼为种子成熟的条件,烦恼在某种意义上讲是可以超越业力成为轮回之主导力量。从这个角度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临终一念”可以超越业力而成为轮回方向的决定原因。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