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注意鲁迅嗜读佛经与当时恶劣的政治环境和苦的人生经历有关。其一,辛亥革命从胜利到失败,破灭了鲁迅青年时代的许多理想和梦境,回国后的遭遇也使他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无聊和悲袁,他弃医从文的目的就是为了唤醒中国民众精神的麻痹无知和改造国民的劣根性,从他第一篇白话小说《狂人日记》发表开始,便辗转北京、厦门、广州和上海等地,整整为他的启蒙事业呐喊了18年,然而他的呐喊却是没有回声的。 其二、常年的不幸婚姻的打击,使这时虽是壮年的鲁迅,却过着“寂寞如古寺僧人”的生活,用他的好友内山完造的语言说:“他是深山中苦行的一位佛神”。众所周知,鲁迅七八岁时就患有龋齿,后来又常年桩牙病,胃病、肋膜炎和肺病所困扰,以至最后檀肋膜炎和肺病夺去了生命。与此同时,鲁迅的情感生括也是孤肚寂寞的,奉母亲之命拜堂成亲的的朱安,因为学识、智力和文化水平的巨大差别是无法了解他;自由相恋成婚的许广平一直想跟上鲁迅的步子,但也没有真正读懂他,所以鲁迅常常冲着她发火,甚至在与朋友的书信往来中发泄对她的不满:“连孩子来捣乱,也很少有人来领去。”佛教八苦中的病苦说“一是身病,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四大’不调,众病交攻,十分痛苦:一是心病,内心忧愁悲切,十分苦恼”,鲁迅的人生充满着浓重的苦味,想必他对佛教“病苦’的阐释定有自己深切的感受和难言的苦楚。现实的黑暗、光明的未卜、生活的不幸,使鲁迅曾一度陷入苦闷、迷惘、伤徨的境地。 不难想象,在这种情境下,鲁迅读佛经必能在佛学里体味一种空灵的无我思想和超然的出世精神。因此,鲁迅这时候就常对人说:“释迦牟尼真是大哲,我平常对人生有许多难以解决的问题,而他居然大部分早已明白启示了,真是大哲!”笔者以为.也正是因为鲁迅有了这段研读佛经的经历,才更促使他那“博爱、同情、怜悯”崇高思想和伟大人格魅力的形成,井使他在病重时说:‘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这与佛教“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慈悲精神是何等的相似,为他一生以启蒙为重的笔耕事业奠上了些许的思想基础和鼓舞了战斗的精神力量。 我们应如何看待鲁迅的研读佛经?许寿裳回忆说:“鲁迅对于佛经只当做人类思想发达的史料看,借以研究其人生观罢了。别人读佛经,容易趋于消极,而他独不然,始终是积极的。他的信仰是在科学,不是在宗教。”他又说:“鲁迅读佛经,当然是受章先生的影响……先生和鲁迅师弟二人,对于佛教的思想,归结是不同的:先生主张以佛法救中国,鲁迅则以战斗精神的新文艺救中国。”总的说来,鲁迅研究佛经主要是从文化、哲学的角度切人的,把它作为人类思想发展的史料和哲学著作来看待,其目的是希望从中发现、吸取富有哲理的部分,为他的社会改革思想服务,这也是对他—贯提倡的“拿来主义”的实践。实事求是地说,佛教对我国历朝各代的政治、思想、文学、艺术等都产生过一定程度上的影响,甚至是重大影响,可以说不懂得佛教,就难以弄通中国的政治史、哲学史、思想史、文学史。鲁迅集中那么大精力研读佛经,力求有个透1e了解,我想他是值得的.因而,有学者认为,如果说尼采哲学使鲁迅始终保持斗志和独战多数的勇气的话,那么佛教文化的修养剐使他更趋向沉着、冷静、深邃,在冷与热、进与退中保持适当的张力。在现代文学史上,像鲁迅这样富于清醒的自省童识和自剖精神的作家并不多,这显然与他的佛学修养有着密切的内在关联。 心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