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脉乡情怀南师 ——南怀瑾先生饱含寓意的一眼令我终生难忘记
作者:赵乐强(乐清市人大常委会主任) 今年5月29日,我曾到太湖大学堂拜访过南怀瑾先生,他当时精神很好,健步行走,谈吐清晰,神采飞扬。 七月底,我再到太湖大学堂拜访南怀瑾先生。我见南老师精神气色不如以前,便请他保重。南老师说:龙年于他流年不利,又说“今年如能过去还可以再活一纪,但很难说,也不知道哪一天走。活一天算两天半,明天说不定就不在了。”他说这番话时很淡然,平静如水,这可是洞穿一切之后的人生态度啊! 当时临告别时我跟南老说,中秋过后我再来看他,他饱含寓意地看了我一眼,这一眼我终生难忘记,想不到中秋前一天,他就走了。 9月29日下午5时,我接到太湖大学堂讣讯,南怀瑾先生于一小时前走了。第二天我就赶到太湖。30日参加了在太湖大学堂的告别仪式。由于历史的种种原因,南先生生前没有回到故乡,这次我特别向南怀瑾先生护持工作小组提出,一定要让南先生魂归故里。 老人对家乡的思念很深,寄情很重。我经常跟朋友讲,或许是人到期颐之年,对故土会有一种特别的乡情和乡愁。七月底的那天晚上,他吟诵了好几首诗,有两句我印象特别深:“莫将粒粒菩提子,化作相思红豆红” 。这是他自己的诗,我接他的话说:“您生这百年,也是家国民族灾难最深重、变化最深刻的百年,您将无限相思化作粒粒菩提。”南老师说,“称我高僧的有,也有叫我大师、菩萨的,我什么都不是。‘隋炀不幸为天子,安石可怜作相公。若使二人穷到老,一为名士一文雄。’这是我们一个乐清前辈写的。你还记得我的狂言十二辞吗?”隔着个圆桌,南先生香烟在手,穿一件白色对襟,一头鹤发,昏淡的灯光下清癯的脸上带点不屑的神色。 我给他背诵了其中几句:“以亦仙亦佛之才,处半鬼半人之世,治不古不今之学,入无赖学者之林。挟五霸纵横之术,居乞士隐沦之位。誉之则尊如菩萨,毁之则贬为蟊贼。”我快背好时,他脸上明显闪过一丝顽童般的调皮,眼睛里透着狡黠的天真。我还没反应过来,老人话题一转,说:“井虹寺过去有副对子挺有趣的:得一日斋粮既食一日,有几天缘分便住几天。还在吗?”我回答说可能没了,寺庙是重新建过的,没听谁说过这对子。南老说自己少年时在这里苦读过,19岁那年回乡,带着个四川和尚,也住在井虹寺,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他说井虹寺的伽蓝神不在庙里住,伽蓝爷殿修在庙外面,这在其他地方不多见。那晚他关于父亲,关于少年家乡讲得较多也很细,70多年前的点点滴滴他都没忘记。 至于他背的这首诗,回来后我请教了张炳勋先生,这出自晚清民国时期号称“乐清西乡三才子”之一的刘子屏的《盗天庐集》。南先生记忆力特好,思维很敏捷,这几十年来,他对本土乡贤先哲的学问、诗词有很深的研究,尤其推崇永嘉大师,说他影响了中国的文化。 在这之前,五月份和六月份我都去看过南先生。五月份去的那次人较多,他很兴奋,给大家一一签名赠书。当时正好有二套《陈诚回忆录》和陈诚的《六十自述》从台湾寄过来,陈诚是南先生的老朋友,南老让我带一套送给乐清图书馆。当我向他汇报乐清的“三禾读书社”的活动,尤其是近两年来一百多人坚持读经典,读南先生著作时,老人唏嘘不已,一度竟至哽咽不能讲话,他老人家为家乡这件事动容了。他说了好几次,“我很感动,替乐清人骄傲!”他说:“乐清应该重文化,光是向钱看有什么用啊!” 他为“三禾读书”题了字,虽然少了他早年那种遒劲和流畅,但凝重端庄。我真想不到这四个字竟是他的绝笔之作!也在这个晚上,我再次邀请他为我们乐清上堂课,他愉快地答应了,但也只能是来世之约了。中秋节的晚上,当月亮最皎洁时,我们在太湖大学堂为先生送别。老人家真是高人啊,选择了这个时候远行!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