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也是一种美

空也是一种美 永清 清人张问陶云:“想到空灵笔有神。”把“空”描写成文学灵感的源泉,这是不是过分了?不!苏东坡有一首送参廖的诗,将“空’写得更妙.诗云: “欲令诗语妙,无厌空且都;静故
空也是一种美 

永清

  清人张问陶云:“想到空灵笔有神。”把“空”描写成文学灵感的源泉,这是不是过分了?不!苏东坡有一首送参廖的诗,将“空’写得更妙.诗云: “欲令诗语妙,无厌空且都;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堑。”
  但现代人仿佛更喜欢以实物来表现“实在”的思想感情,如居室装潢,室内六面均以材料铺满,空间里塞满了物品,一间小小的书房除了堆满了书,还外加各种摆设。看古人若大的书房只有一个书桌,书架也是极简单的,而窗外却是一株碧绿的芭蕉,或是一片摇曳的翠竹。又如公园里新的娱乐项目愈来愈多,游人视野中的空间愈来愈少,报纸的版面越来越挤,书籍的天地越来越窄,如此等等。
  我想这是否是受了西方文化和现代经济因素的影响。这里且不谈经济原固,就文化而言,许多西方艺术家喜欢写实,画人则从肌肉和骨胳着手,画建筑物,将局部也描写的很细腻。中国艺术家却喜欢跳出实物的圈子,站在艺术和情趣的高度,从外部来升华对象,画中留空则是一种白化,其实不止画,如书法,治印,甚至书籍印刷,盆景设计都喜欢空。
  中国古人追求美时,常常欣赏“清空’二字.所谓“清’,表现为不染尘埃,洁净如镜;所谓“空’,表现为不著色相,空虚若无.所以清人沈详龙说: “清则丽,空则灵。”(《论词随笔》)诗如此,画更甚,中国画历来忌讳质实,而贵清空。固为清空可以使作品古雅峻拔、有宁静深远之意;如若质实,扰显得呆滞、厚重。宋人张炎说姜白石的词表现清空,有一种“野云孤飞,去留无迹’令人惆帐之意;吴梦窗的词虽然如七宝楼台,眩人眼目,但如把它碎成下来却不成片段。
  前些年,我到兰州开会,在黄昏时刻,看宁静空旷的黄土高原,就有一种美感油然涌上心头。黄土高原不比琦丽的黄浦江畔,有许多景点,但那种神秘的空旷背后却有历史的人在,实是有许多东西可想。就如三十年前站在外滩看浦东,暮色之中是一片茫茫田野,朦朦胧胧还有许多未知的东西可联想,但现在一切都被高楼阻塞了。好象浦东的高楼都被浓缩在一个小小的陆家嘴上。高楼是要造的,但可以稀疏错落一点,距离浦江远一些,再远一些,留下一点空白,让城市里的人有所遐思. 中国古代哲学家讲无中能生有,此论极是,好的艺术作品也如此.如空山背后,你可以听见啾啾鸟语,唧唧虫鸣,有风声瑟瑟,水声潺潺,虽然画面空空不能看见,但心里却能听见,如果全画出来,眼睛看见了,心中却感觉不到。这空之美,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中国文人为什么喜欢空?我想有两点:一是中国丈人认为抽象的艺术应用艺术的抽象来表示。中国古代京剧中的布景道具动作也常以空来村托。中国人喜欢凌空以御全体,将空灵作为一种至高无上的享受,喜欢跳出原来圈子,从哲学的角度升华对象。二是中国文人认为客观世界太丰富复杂,艺术的表现只能是瞬间的,局部的,抓住典型描写对象,其余就留空,让读者自己想象。
  中国诗词讲“空中点染,博虚成实”也是这个道理。王维的诗,人们为什么喜欢,因为“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生活环境也是艺术,也有“空”与“实”的关系,充满了美学的情趣,但此“空”或比艺术之“空’更难。环境设计师总想在莱处放上点什么,而不想去拿掉什么?试看二十年后的黄浦江畔,还放得下一样东西么?

摘自《磨镜台》2009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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