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说完,从书架上取下几本新出版的《增广印光法师文钞》,送给每人一本,劝大家“老实念佛”,女伴们都站起身来恭敬地接过。汝钊则从手提包取出一本二年前出版的《绿天簃诗词集》,在上面签名作为回谢,敬奉大师教正,大师欣然接受。大家小坐了一会,起身拜别,回极乐庵休息。 次日清晨,她们刚起床。法雨寺的一位山僮,又送来一封书信,说是专门交曙蕉居士的。汝钊忙打开来看,上面写道: 曙蕉居士鉴: 读了你的诗,从字面上看,确实不输给古人。但那只是诗人之诗,充满愁怨,没有一点修道者的气概。你既然有此慧根,值得以这份悲怨消磨一生吗?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不要让本具的佛性被烦恼盖覆,应当去除愁怨,认真念佛,当生就成圣贤,命终往生莲池海会。你若真有宿世善根,可不要辜负老僧的这一番呵斥! “呵斥”两字,使她猛地一震!生性孤傲的曙蕉,当时在诗坛备受尊崇,听惯了夸奖的话,这次却破天荒地受到斥责!仿佛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从头顶凉到心里,她的自尊心受到了重大的打击。但仔细平静下来一想:《绿天簃诗词集》中的诗词也的确是些愁风怨月之作,或叹命运多舛,或怨造化的不公……长此愁叹下去,只能折磨自已,怎能超然物外,如释迦那样的解脱自在、发现自身的佛性呢!大师的话虽然尖锐,但毕竟是他站得高,看得远呀! 经过一天的思量,第三天上午,曙蕉决定不去游山,独自前往拜访大师。到了门口,她又脚步踌躇了,怕老法师会瞧不起自已这个凡夫俗子。谁知大师早已望见,笑著喊道:“张居士你早呀!我知道你一定会再来的,进来坐吧。”于是,她走到跟前,倒身便拜,恭敬地恳请大师开示佛法义理。大师说:“我知你才高八斗,但不要光学欧美的东西,每天空下来,最好学那些愚夫愚妇老实念佛。我们一口气不来,就是来生,到那个时候,纵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也派不上用处。倘若不及早修持净业,到时才知虚度此生,白白地将宿世善根,都消耗在“之乎者也”中,真是可惜!你喜欢写一些无聊的诗文,这是文人习气,要是不肯痛下决心断除,想在佛法中得真实受用,万难万难!” 大师语重心长的教导,诚笃的语调,使她心灵受到了触动。她暗下决心,从此一定要专心研究佛学,了生脱死。她和朋友们在普陀山住了一个星期,游遍了海天佛国的山山水水。离别那天,再次前往法雨寺,向大师告辞。大师劝她皈依佛教,交谈了二小时,直到车夫催她,说再不走,就赶不上去宁波的航船了,她才礼拜告别。 张汝钊回到宁波后,写信对大师的三次教诲表示感谢。大师回信:“聪明人都自恃才高,不肯受人呵斥。我很惭愧,自己没有学问道德,对世间也没什么用处,但求将我这块粗粝的他山之石,造就你们这些纯金美玉。三次相见,对你没有赞叹只有勉励,不讲人情只谈佛法。我对你呵斥严厉,怕你会受不了,你反而心生感激,足以可见,你宿根深厚深明大义,不自以为是,肯听规劝。若能将文人的习气完全放下,恪守妇道,重视家庭教育,再生信发愿,自修净业,同时帮助他人一同解脱,作好妇女的表率,都这样的话,国家的兴盛,将指日可待。”对于张居士呈上的诗:“已将慧剑斩情魔,十斛明珠委逝波,壮志全消豪气尽,年来只觉一身多!”等四首,大师评点说:“你的诗意义不错,但说到就要做到,否则不光是绮语,还是妄语、戏语、欺三宝语。我四十年来从不作诗,所以不为你和诗。” 张汝钊认真钻研佛典,并学习坐禅。偶有心得,便用偈颂的形式,写成短诗,发挥义理。一次,读永明延寿大师的《宗镜录》,十分投入,仅二三天时间,便把一百卷的《宗镜录》读完,似有明悟,文思泉涌,写了《赞永明大师》的七言律诗十首。她把诗寄给印光大师,借以报答最初给予的法乳深恩。同时想,这些诗,大师见了一定高兴,能得到他老人家的印证吧。过了几天,大师的回信来了。她兴冲冲地拆开一看,却大出意料之外,信中说:你文字习气太深,自己清楚,却不痛改,一辈子最多是个诗文匠。而佛法的真实利益,却被这种习气隔断远离。所以佛才把世智辩聪,列为学佛的八难之一,如此深的警策,你还不明白吗?你写的读永明宗镜录诗,声韵铿锵,显示你宿有慧根,然而,这也正是修道者的障碍。这种诗句,都是经过反复推敲而成,不能与得道之人随口而出的流露相比。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