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说“心如工画师,能画种种物”,心就像艺术家,艺术家可以画出种种山水人物、楼台殿阁、水榭山槎、苍茫云山、惊涛骇浪……,只要存乎一心,任他千态万状也都能得心应手。可以说,心若真想做什么,便有希望造就出什么来。俗谚中也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说法,我们试看所有人类的文化文明中,无论文学、科学、建筑、医学、教育、法律、音乐、工艺……等,那一样不是人类经过悠长岁月的心志力量所累积成的呢? 说到这里,我又想到一则佛门的掌故:民国初年,圆瑛法师在北平天坛讲解楞严经,天天讲“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每天讲说二小时,而每讲完一小时便休息十分钟,休息时大家可以自由发问。各位晓得,当年的北平可说是个学者辐辏,名流辈出的文化大都会,那时在座听讲者中就有一位信奉共产主义唯物论的教授。某次休息时,该教授就朗声问:“你每天讲『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我认为不合真理,我们讲唯物的,一切都要拿出证据才可确信。你既然说一切唯心所现、唯识所变,那么现在不要讲理论,我要你用事实从心中变出一匹马来!”圆瑛法师一听,对方要自己像魔术一般,事实上变出一匹马来,这怎么能呢?但他就回答说:“你这个问题,我第二天会把答案挂在牌上,你要看我变马,请你明天来看牌。” 各位想一想:用心如何去变得出马来呢?圆瑛法师当时并非胸有成竹,因此当天晚上,整夜既想不出也睡不着,虽睡不着也仍然想不出,一夕辗转反侧,直到天渐破晓,鸡已嘶啼,忽然情急智生,疾呼侍者取牌来,当下挥毫:“赵子昂画马变马,唯心乎?唯物乎?” 宋朝的大书法家、大画家赵子昂不但精于山水,更擅长于画马,为了画一百匹马,天天研究马的形态、动作、神情等。由于过度入神,有一天睡眠中真魂出窍,变成一匹马。随后,夫人想上床休息,帏帐一掀开,见床上赫然横着一只庞然大物,顿然吓昏。夫人倒地的声音惊醒了梦中的赵子昂,忙把夫人扶起救醒。夫人一睁开眼,连呼:“不得了!床上有一匹马啊!”赵子昂回顾床头,心想:“床上哪里里有马?刚才明明是我在睡觉嘛!”日后一想,才明白一定是自己天天想马,一切唯心,因此自己就变成一匹马了。 所谓“物随心转”,赵子昂画马变马,这件事历史上也记载着。圆瑛法师便引用这个故事拿去挂牌,侍者一看牌中所记,欣喜非常,直道:“我们的法师实在有大智能啊!”旁边一侍者却说:“真侥幸!还好对方要求的是变马,要是说变牛,又如何变得出呢?”圆瑛法师一听,大声道:“回来!回来!再把这话说一遍,须知画马既能变马,画牛又焉能不变牛呢?” 由上可知,世间一切皆可从心而变现,只看我们的心是否由自己作主,是否能静定不迷,是否能包容广大而钜细靡遗,即连一微尘、一芥子也不以为小;纵是三千大千世界也不以为大。人们常对所爱者说:“你是我的心上人。”其实不只所爱者是我们的心上人,所有一切世上的人、所有一切世上的物,都应该是我们的心上人、心上物,这也就是我接着要讲的第二点: 二、从心有所爱到心包太虚 通常我们把人类称作“有情”,由于是“有情”,打自一出娘胎,独自呼了第一口气,啼了第一声以后,人人便都不待教导即知道要爱人、要人爱。襁褓时候爱父母、要父母疼爱;长大后爱兄弟朋友、要兄弟朋友相爱;成家后爱妻子儿女、要妻子儿女敬爱;孟子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现在我们也可以说“爱人之心人皆有之”;不但是有爱人之心,而且更有爱物之心。我们一睁开眼,极目之所及,只要是美好的事物,不论财富、健康、知识、器具、风景、花卉、音声、食物等,无一不令我们爱羡不已而梦寐求之。亦即由于“有情”这种爱人、爱物的情性使然,反应于外在世界,而使得我们的文学著作中,充满着多少感人的诗篇,因为心有所爱,所以生死烦恼就这样紧紧的束缚了我们。 虽然人人都拥有如许爱人、爱物的天性,但在这个万法如五彩缤纷的世界里,我们逐渐成长,学习如何认识这个社会。这个社会,凡是好的就都是可喜的,坏的就是可恶的;美的就是可爱的,丑的就是可贱的;强大的就是可佩的,弱小的就是可怜的;尊贵的就是崇高的,卑微的就是渺小的。一如小儿在观看影片、听讲故事一般,银幕一出现、故事一开场,就急忙问:“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然后才能安心地观看、听讲下去。 在这种是非对峙、眉目迳庭的知见视野之下,无形中,我们的心被规限得狭隘不堪,我们所能爱的也局囿于诸种有形有限的条件之中。因此,妻子爱丈夫,心中便只容得下丈夫而容不下公婆;后母爱自己的亲子,心中便只容得下亲子而容不下前妻的儿女;爱自己的亲人,便只有自己所亲、所爱者才是心上人,而容不得外人也挤入我们的心房一角。即便有时我们也坦诚地反省自己、责求自己,希望自己能放宽心胸,多所包容,但是多少根深蒂固的成见又鲠碍在我们的心中,一下子是地域观念的作祟,所谓本省外省、南方北方、客家闽南、蓝眼珠褐瞳仁等差别,便使我们莫名其妙地亲近某甲而疏忽某乙;一下子又是团体派系、利益冲突的阴影,使我们每一次看到对方,就产生彷佛宿世冤雠、不共戴天的错觉。无怪乎佛经中把“人我心”比喻成海水、须弥,一旦“人我心”兴风作浪,就会使得心海汹涌澎湃而造下如须弥山一样高的恶业。 过去有一句赞歎宰相度量的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大凡能够出将入相的大才,心量必然要比凡夫俗子来得宽广,无论是称讥毁誉、荣辱进退、善恶正邪,一概都能一一涵容而泰然自若。佛经上所说的常不轻菩萨,每当外道以恶言相向,棍棒瓦石加之时,仍然会以恭谨诚恳的态度回答说:“我不敢轻慢你们,你们将来会成为正等正觉,你们都是未来的佛陀。”虽说常不轻菩萨以修持忍辱为主,然这种忍辱精神,无疑正须有极其宽博的心量来包容,才可能一次又一次地诚于中而形于外,恭恭敬敬,谦谦冲冲地对那些凶恶嘴脸的外道合掌致礼。 佛教把“怨憎会”看作是人生八大苦之一;有时候我们能够心平气和地关爱他人、欣赏他人,接待帮助与我们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甚至发挥出我们最大的同情心,为社会上一些患难痛苦的人们分忧解劳,解衣推食;然而只要怨家仇人一出现眼前,就忍不住要横眉怒目、咬牙切齿,不但是愈看他愈不顺眼,简直恨不得能一拳打死,一脚将他踢到西伯利亚,永远再也不必看到来得痛快,直应了俗话所说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有这些是非、善恶、有无、好坏、荣枯、人我、福祸、美丑等相对待的偏狭知见,我们一日不能破除,就无法了解快乐圆融的境界;一日不能超越,就无法体会佛陀心包太虚的襟怀。佛陀的心包容了一切天地、一切众生、一切虚空,不但爱亲人,甚至爱仇敌,他把反叛他而又几次谋害他的提婆达多也当作善知识、增上缘。如果没有黑暗,哪里里有光明?如果没有罪恶,哪里里有善美?如果没有魔王,哪里里有佛道?佛陀本着“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精神,即连怨亲也视同平等而予乐拔苦,佛陀的心就像虚空一样。虚空中有山有水,有花有树,有日有月,虚空中充满一切,佛陀容纳了一切。 (发布者: 欢迎投稿,网站:无量光佛教网,讨论请进入:佛教论坛) |